柳墨言在自己手下进城之前追上了他们,大家都知道他中途失踪,不过,这些能够被他选上跟着回京的手下全都是心腹,无事人一般,谁也沒有多问多管。
也就是副将这个细心的,发现自家将军姣好的容颜上,似乎蕴含着些什么无人能够明了的意味,做人手下的,该知道什么该看该听,什么不该知道不该说,他做的,便是约束那些小子们,老实点儿,别惹事儿让柳墨言心烦。
柳墨言倒是沒有手下想的那样烦躁,他不是真正的少年了,内里的年龄加起來早就已经为人父,早些的也许还能够为人祖呢。
福安寺里意外听到了一个女人蛊惑另一个女人的话,也知道某个人不老实,像是暗地里的毒蛇一般窥视着猎物,但是,那个猎物现在还不是他,而是段锦睿,柳墨言还沒有决定好要如何对待的段锦睿,这便让某个心底还阴暗着的人考虑是否要揭穿她们的盘算。
柳菡萏手里的药物有沒有效用他不知道,但是凭借着几次出手,柳墨言也猜测出对方在这方面的厉害之处,甚至,现在想來,也许前世能够将老皇帝毒死的药物,根本便是出自柳菡萏之手。
彤箬想要一个子嗣,想要一个属于段锦睿和她的子嗣,柳墨言心中是有些相信段锦睿对他的感情的,更重要的是,凭借着前世今生对段锦睿那个人的了解,那个人性子极其的执拗固执,认定了一件事情极其难以改变,高傲不容人逼迫,但是又极重感情,段锦睿和彤箬相处的时候,看起來是很相配,但是,也只是看起來而矣,柳墨言沒有在两个人之间发现那种美好的氛围。
所以,他猜也猜的到彤箬的日子不是多么甜蜜,要有孩子,可不是一个人有心就可以的,那是要两个人一起努力的,只是,有了柳菡萏的帮助的话,还真的不一定能够让彤箬她得偿所愿。
柳墨言不否认心中燃起的杀机,正如同他只是猜测着马车中的人是彤箬之后,便毫不犹豫地下手一般,他本來是还想着下手的,只是,子嗣两个字,却是让柳墨言开始踟蹰了。
指尖在自己的下颔上摩挲着,感受着细微的胡渣刺着手,柳墨言咧嘴一笑,现在想以后太过了,决定如何做,决定是否要让彤箬得偿所愿。
这些不是取决于他如何想,现如今,是那个许久不见的男人,他的态度,决定了他柳墨言的做法。
想通了,心情便好了,柳墨言这一回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去兵部衙门述职的时候,不少以前对他还是爱理不理的或者是看他年少貌好而轻视的人,现在不说多么热情,起码眼神态度让人舒服的多了。
柳墨言心安理得地受着,这是他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得來的,背后再也沒有去依附着皇子们的阴影,跟在他身后的亲兵们本來应该全部跟着他回府的,不过柳墨言也体谅这些久在边关的手下,轮班制,一半人跟着自己回府,另一半人可以在京城中好好地逛逛,若是有亲眷在京城的,先行放行,这样的决定一出,大家都是高兴,对着柳墨言也更是忠心。
副将华奉儒是个孤儿,也沒有什么亲人,便跟着柳墨言一起,倒是让柳墨言颇为高兴,毕竟大半年这个副将跟在身边也习惯了,很多事情确实是需要他居中來往的。
柳墨言带着一干手下回到柳府的时候,柳恒山虽然沒有亲自出來接他,但是,也是在中庭带着全家人为他接风洗尘,便可以想见对这个儿子的骄傲了。
白氏笑的有些扭曲的脸,柳墨言便当做是下酒的小菜,和柳恒山还有柳墨行喝酒的时候越发地痛快。
”眼见着也是中秋了,连墨言都回來了,可惜菡儿却是……”
白氏的声音幽幽的,说的好听点儿叫做低沉哀戚,说的难听点儿,便像是半夜哭丧,大家的气氛正高昂,她倒好,捻着帕子开始在眼角掩饰般擦拭。
戏演得真不怎么高明,柳墨言这样想着,偏偏柳恒山和柳墨行还就吃这一套,纷纷停下了杯中酒:”行了,大好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
柳恒山有些尴尬地低喝了一声,偷偷看了柳墨言一眼,让想要旁观者的柳墨言不明所以,看戏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柳菡萏比起段锦容给他的威胁感觉还要大,本來自觉已经洞悉对方最新动向的柳墨言,心底一盘算,还是要探查清楚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毕竟,连兵书上都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看对面三个人的样子,都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想要套话的话,只有一个人好下手。
宴席散了的时候,柳墨言拉住柳墨行,不顾对方沒有什么力道的挣扎,以着想要联络兄弟感情的借口,哥俩好地强行将自己温弱的兄长拉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院子里主人走了不少时日,看起來冷清的厉害,不过院落洁净,沒有落叶枯枝,房中也是窗明几净,沒有落满灰尘,连桌子上都有还带着温热的茶水,可见这里留守的人还是很负责的,沒有人走茶凉。
等到李贺带着人送來醒酒的汤水后,柳墨言看这个看起來越发憨厚的小子,也是更加满意,摆了摆手,让对方早早下去休息。
”大哥,坐吧!”
柳墨言回头看向柳墨行还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主动将对方拉到凳子上,将自己面前那碗醒酒的汤药也放到了对方面前。
”我,不是,大哥还有事,墨言你奔波劳累,大哥就不打扰了!”
柳墨行便像是个木头人似的,说着谁都知道的推辞话,柳墨言眸子低垂,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墨言只是许久不在家中,感觉与这个家陌生了许多,父亲他们在想些什么都不知道,想要找兄长重温兄弟感情,这也是奢望吗?”
装可怜这一招,柳墨言信手拈來。
”墨言你是我柳府正经的公子,哪里会和家里陌生,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了……”
有门!
柳墨行说他是个书呆子一点儿都沒有夸张,除了在文字诗词间有所建树,实则对于世事不怎么精通,加上方才喝的酒有点儿多,这一阵走动,酒气运行全身,脑子越发不清醒,几句话的工夫,便被柳墨言套出了话。
柳墨言脸有些黑,他真是沒有想到,柳菡萏究竟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回家透露段锦容对他柳墨言有意,才会拿柳菡萏做个替身,还说什么她愿意为了兄长委屈自己……
招來李贺,让他找人将不省人事的柳墨行送回他自己的院落,柳墨言开始考虑自己那个时候为了知道柳菡萏的心思,为了探查出一些自己不曾知道的隐秘,进而让对方像是自己前世一样绝望而死,大好机会,放了那个女人一马,是否真的做错了。
第二日柳墨言出门的时候,遇到柳恒山,被绊住过了半天的招,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柳墨言会以为自己的父亲是想要指点儿子,现在,他不得不猜测自己这个儿子在自己的亲爹心里是个什么面目。
幸亏这种事情,谁都不好说破,柳墨言第二日下午便得了机会出门,先找的却是陆俊冯。
陆俊冯现在在京中也是有名的大商家,自是有属于自己的华丽宅邸,柳墨言沒有从正门进去,却是翻墙进去的,那个时候陆俊冯正在自家凉亭里和一个长得妖娆的女子调笑,温香软玉,锦衣华服,看起來日子过得果然是很好。
柳墨言冷哼一声,沒有等到对方主动发现他,直接将那个女子和周围守着的几个人点了黑甜穴,然后,直接握拳对着陆俊冯那张笑的桃花灿烂的脸來了狠狠的一下子。
”唔,师弟?”
陆俊冯惊呼,想要出手的胳膊一抖,卸了劲力,无力地垂落,顺带着将怀中晕过去的妖娆女子也扔在了地上。
柳墨言看着对方颇为躲闪的眼神,心底了然,看來不是傻的不知道,果然是明知故犯!
缓缓踱步,走到凉亭中石桌的另一边,衣摆一掀,悠然坐下:”师兄,这么久沒有见到,师弟甚是想念,來,以茶代酒,先干一杯!”
陆俊冯嘴角往下拉,接过对方手中的茶盏,霸道的劲气隔着瓷器传递而來,运功抵抗,却是徒劳,陆俊冯自來知道自己小师弟的厉害,只是沒有想到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这功力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蹭蹭蹭的上涨,嘶的一声,低头一看,手指果然通红一片,怪不得痛的厉害。
”师弟,师兄向你赔个不是,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看我手都这样了,别和师兄一般见识呀!”
谄媚着脸,陆俊冯反正脸皮厚,嘴里说着服软的话,那杯茶水无论如何都给放下去了,他可不敢去拿自己的小命验证柳墨言更狠的手段。
”师兄何出此言?墨言和你亲近还來不及呢?哪里会和你计较?”
柳墨言将陆俊冯放在桌子中间的茶杯,轻轻往对面推了推,面上带着笑盈盈的美丽笑容,在陆俊冯眼里,整个儿像是食人花一般吓人。
”师弟,师兄错了,不该隐瞒你那件事情,可是,师兄也是为了你好……”
陆俊冯举手认输,柳墨言手指一勾,那杯对方不愿意喝的茶,送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缀饮了一口:”事情已经这样了,师兄若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帮师弟安排一个见面的机会如何?”
柳墨言如画的眉向着斜上方挑起,带着些邪气,让陆俊冯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