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伶俐的小姑娘是个有趣不拘礼的人吧。他在心里想,不自觉又无声笑了起来。
昭佩毕竟年岁尚小,见自己如此直白的反唇相讥却使得对方不怒反笑,不禁有些恼了。也说不上是因对方不动怒恼,还是恼是否自己在惘状不知的情况下被占了言语的便宜去了?不然他怎能笑得这样自如?
他说自己以夸父为榜样,那夸父是何等勇敢粗鲁的汉子,逐日之际,口干不已,将黄河渭水都喝干了,最终渴死在去大泽的路上。他自是不可能夸她勇敢的了,戏她适才牛饮,揶揄她方才行为粗鲁而已。
她徐昭佩也不是吃得了哑巴亏的小女子,当下反唇相讥其如魏时的何平叔。如若是其他男子,听得出自己这样嘲讽他若女流之辈,就算修养甚好不暴跳如雷也不至于像萧统那样没有丝毫被冒犯了的神态。
一时气氛又沉默下来,不过却是心思各异。
恰巧店内侍者捧了笔墨来。昭佩并不说些什么,顺势放了那白瓷杯,接过价格还算是不菲的笔墨潦草就书下了那花灯制作方法。
虽然心里不痛快,字也潦草,本也不算清秀的字体倒有些奇异的协调感。昭佩浑不在意,她父亲与先生总要说她的字丑,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娟秀模样。
这是歌达这个东南亚小城唯一的机场,仅有一条跑道,每日的航班也就两趟从首都罗曼庭飞来的航班。落日余晖下的小机场只有一番落寞,刚从机场下来的孙思漫拖着随身的行李,往落地的窗户外看去,一时被这样的景色惊艳了,久久的凝望着,直到一声略带惊讶的叫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孙思漫没有想到会遇见沈海潮,应该说是没有想到会在歌达遇见沈海潮,说起来他们本来就是一个小城长大的,按道理本来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可从高中毕业后,却从来没有碰上,像是很有默契的不碰面。
“没有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刚刚一直看着你的背影,都不敢认。”沈海潮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已经有成熟男子的风骨,看着眼前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长发,化着精致的妆,却一身工装打扮的孙思漫,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脑袋里一下就飘进很多的思虑,杂乱的塞在脑子里,却找不到根源。
孙思漫莞尔一笑,“确实很意外,会在这儿碰见你。”
两个人自然的就并排着往外走着,青年男女的步伐已经不像是少年时代那么的雀跃,多了几分岁月的沉淀,姣好的脸庞,却显得让人有些陌生。
“如果不是上次林晟婚礼的时候有和你打照面,我是真的不敢认你了。”沈海潮笑着说道,不论怎么说,能在这异国他乡的小城里遇见一个熟悉的人,这种感觉只有好不会坏,“你怎么也会在歌达?”
孙思漫笑笑,“上次你走得太早了,晚上有聚一起,可惜没说上话,我来这儿是工作呢
。”她解释道。
“恩,上次临时有点事,就先走了,也是很遗憾,本来难得大家聚在一起的。”沈海潮是真的觉得遗憾,一群六七年没见的老友,难得聚在一起。
孙思漫点点头,确实很难得聚在一起,他们六个人,自高中毕业后好像就很默契的各分天涯了。
“你是刚来歌达吗?新接的工作?”沈海潮问道,带了些好奇。
孙思漫摇摇头,“我毕业一年就到了我们这家公司,就被派到这儿来了,恩恩算算也有两年了吧。”
“两年了?”沈海潮的声音不由得的提高了些,实在是有些意外,“怎么会,歌达这么小的地方,我们竟然从来没有碰见过。”
孙思漫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来歌达的时间也不短了,比起两年只长不短,“我平时不太爱出门,除了去工厂那边,都是宅在宿舍那边的。”孙思漫解释道,还有点不好意思,她实在有点不太爱出门。
“你们公司应该是做砗磲加工的吧。”沈海潮很肯定的语气。
孙思漫点点头,国内来这边开展业务的公司基本都是砗磲加工的公司,前几年砗磲为原材料的饰品被炒起来了,歌达是亚洲砗磲的盛产地,一般做这个的原料都是在这头进的。因为这儿的用工成本低,很多公司直接在这头开分厂,做成半成品了再往国内运,节省了不少的成本。
“你一个女孩,怎么会想着来这儿。”沈海潮的问题很没有新意,基本思漫认识的人都曾经这么问过她。
孙思漫笑笑,抓了抓耳后的头发,才说道,“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来这其实不意外不是。”
沈海潮愣了愣,低头看她略带害羞的神情,突然就回忆到多年前,一个下大雨的傍晚,突如其来的大雨,放学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带伞,一众人站在屋檐下等雨停,只有孙思漫拉着张若楠,直接奔向雨里。他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确实,看着乖巧的孙思漫,一直就有颗不羁的灵魂,对沈海潮来说,孙思漫的存在一直很特别,特别到让他刻意的避让。
歌达的机场不大,走到出口也就短短的五分钟,孙思漫的行李托运了,所以还得在领取行李的地方等着,因为是国际航班,所以等行李的时间不太短,等拿到她的行李后,就听见沈海潮道,“走吧,你去哪儿,我开车送你过去。”
“恩?你的行李呢?”孙思漫奇怪的问道,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你没有托运的行李呀?”
“是啊,经常两地跑,也不需要随身带什么东西了,我都是轻身上阵的。”沈海潮笑着说道,然后很自然的替她拉着箱子,然后道,“倒是你这箱子倒是不轻呀。”
“还不是我妈,每次都得给我装上满满的一箱,我拒绝都拒绝不了,恩我带了不少好吃的,都是我妈亲手做的,等会,分一些给你。”孙思漫解释道,
说起家乡的美味,好像两人的隔阂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沈海潮也笑,“我还记得当年,我们经常去你家,你妈妈做得一手好菜,可惜”沈海潮把可惜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可惜得是那么多恩怨情仇交织后,大家的隔阂那么深,就再也没这种机会了,“恩,等会你可得分我,我想念这味道也不是一时半会了。”
孙思漫也知道他没说出的那些话里必然是当年的事情,十年之前的故事到十年之后,已经全然变了味道,她也就聪明的没有提起,而是笑着说道,“好的,你尽管拿。”
一会两人就到了机场地下的停车场,沈海潮的车回国前就停在了这儿,等上了车,孙思漫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把车停在这儿了,只是都已经了上了车,还提出下车去,到底不太是那么回事儿,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出来,这是个契机,或许她能和过去握手言和的契机。
孙思漫的公司建的厂房在海边,公司给他们工作人员在海边不远处租了一套别墅住,从总部来的三个分管人员都在这儿住,地方离机场不远,车程二十几分钟就到了。沈海潮将车停在了小别墅外,下车去将孙思漫的行李拎了下来,“你们这地界好呀,走几分钟就是海边了,看来我以后来海边跑步都能约你一起了。”
“你可绕了我吧,你是知道我的,四肢不勤,让我去跑步就是要我的命呀。”孙思漫连连摆手求饶。
沈海潮被这样子逗笑了,笑着说道,“漫漫,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听见跑步跟什么似得。”
“可不么,想想当年我连八百米都要重跑,也不知道体育老师那么较真做什么,连这都得重跑,那满操场,就我和若楠在跑,也亏得她愿意陪我。”孙思漫笑着说道,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当年的故事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那样的糟糕。
“恩,当时你们两个确实要好,要好到我都嫉妒了。”沈海潮也接着话说道,“她对你甚至要好过我呢。”
“哈哈,可不,我还记得当年你确实吃我醋了,还和她吵架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呀。”孙思漫收起笑容,又接了一句,“却那么的纯粹。”
“是呀。”孙思漫在前面开了门,沈海潮拖着行李箱进了屋子,一进屋子就发现地上散落了不少的衣服,有男有女的,马上沈海潮就看见她转过头来面露难色,“真是对不起,我同事他。”
“没关系,先进去吧。”沈海潮示意她进去,把箱子给她弄进去,两人刚走到客厅,就听见一个男人夸张的声音,“漫漫你回来啦。”尔后才看见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从楼梯上出现,那男人看见了沈海潮,夸张的叫道,“漫漫,你竟然带了个男人回来,真是好伤我的心啊。”
“hi,强尼,见到你真高兴,就是地上这些?”孙思漫一脸尴尬的打着招呼,想介绍沈海潮的身份,又觉得没意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