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婉脸色灰败,泪眼朦胧虚弱地看着宁承玉,“玉儿,你、你、……”
一时竟像是说不下去了。
宁承玉心里冷笑,就知道她会扯到自己身上,一瞬间,宁无求也是死死望着她,好像这会子,就已经断定了宁承玉的罪人。
宁承玉施施然地:“爹爹和嫡母这样望着承玉作甚,莫不是承玉脸上还能开出朵花?”
她这般不经意地态度,更是刺激到了左小婉和宁无求两人,宁无求霍然站了起来,点着宁承玉鼻尖就骂道:“逆女、你做了什么诡计?!”
宁承玉幽幽地抬起头,看着暴怒的宁无求和仿佛受尽伤害的左小婉,她缓缓淡淡笑了笑,仿佛落尽无尽的讥嘲:“爹爹此话真叫女儿不懂,女儿不过刚刚才来,甚至都没有靠近过爹爹,此事如何又变成了女儿的错?”
那挺着大肚腩的布偶,此时跌落在地上,平添了许多诡异。
这番话无懈可击,宁无求一时根本竟拿不住纰漏,就连左小婉脸上也是一阵红一阵青,确实,宁承玉根本不曾接触过宁无求,宁无求身上这布偶,如何能与她有关系?
可左小婉内心深处,是清楚这布偶的来历的,所以此刻,她才叫是哑巴吃黄连,说都说不出。
她看到宁承玉闪着幽光的眼眸,蓦然就是一阵激灵。左小婉不是笨蛋,她一眼就知道所有的一切,宁承玉已经知道了!
这布偶、这布偶果然是她故意设下的计!
左小婉捂着胸口,再次觉得呼吸艰难。宁无求已经气昏了头,这莫名其妙从他身上滚落的布偶,极大刺激了他的神经,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行这种昏事,而居然还栽赃到了他的身上!
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宁承玉冷眼瞧着,只觉得这一对小丑异样的可笑。一个自食恶果,一个愚蠢至极,
“既然爹爹和嫡母看着承玉碍眼,那承玉这便告辞了。”她扭过脸一点也不想再多看。
可暴怒之中的宁无求哪会轻易放走她:“你给我站住!”
宁承玉淡淡转向他:“爹爹还有何事?”
宁无求死死指着她:“说,你今日来究竟安的什么心?”
宁承玉看着他那副嘴脸,眉心都克制不住皱了皱,才淡淡道:“女儿适才已说了,来恭贺嫡母的生子大喜。”
“闭嘴!”宁无求道,“你一出现就生出幺蛾子、还敢狡辩一切与你无关?!”
春雨看着宁无求暴怒仿佛失去理智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怯,看着单薄站立的宁承玉,只唯恐小姐真的受到什么波及。
可宁承玉丝毫不惧,坦然立在屋中和宁无求对峙:“虽然爹爹不喜女儿,女儿也认了,可这样的屎盆子,却是如何能随意扣在女儿头上。女儿好歹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女儿,如何不自重声名?即便爹爹不喜,身上也是带着爹爹的血脉,莫非在爹爹眼中,留着爹爹血脉的女儿,真就如此的不堪吗?”
左小婉脸色再次难看起来,她也是官家女儿,宁承玉此话,岂不
是在暗讽她毫不清白?
宁无求觉得胸口有一口浊气宣泄不出,看着厅中据理力争的宁承玉,她那卓然的姿态,她那无愧于心的话语,都让他觉得胸口顿疼。
宁无求知道,每次他面对这个女儿的时候,看着她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哪怕她脸上是带着笑的,宁无求都觉得自己仿佛是低到了泥土里,浑身都透着污秽跟不堪。
是以他每一次的只要看到宁承玉,看到她如琉璃的一双眼睛,他就必须强忍着,将这少女撕碎的冲动。
“算了玉儿,”左小婉一直盯着宁无求的神色,看到他眸中掠过一丝暴虐的狠戾,知道事情不能任由发展下去,便迅速换上一副强忍哀怨的神情,说道,“你就不要惹你爹爹生气了。”
左小婉便是这般,永远柔婉顺心,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此刻,分明是她跟宁无求在红口白牙的污蔑宁承玉,可是经她的嘴柔柔一说,就变成了宁承玉大逆不道、徒惹生气了。
这种绵绵藏针的攻击,贯穿了宁承玉前世今生的每一天。
宁承玉心中冷如冰石,面上,却带着幽幽之色:“女儿好心来看望嫡母,实在不知爹爹因何生气,只能请爹爹和嫡母恕女儿愚笨了。”
左小婉暗自咬牙,她实在不知宁承玉现今怎地这般难对付,一字一句,根本丝毫把柄都留不住。她面上还是带着哀婉之色对宁无求道:“老爷,便让玉儿去吧,妾身实在是有些乏了。”
既然那贱丫头留在这她一点好都讨不到,那还是早些滚开的好,省得如此碍她眼。
宁承玉看着左小婉一张脸孔变来变去,只冷笑,她以为她想如何便如何?未免太天真。她想让她走,她偏偏还不让她如愿了。
宁承玉忽然笑着上前一步,轻柔说道:“说起来,女儿还为嫡母准备了一份礼物,方才却是忘记拿出来了。”
经过方才的事,左小婉的目光立即掠过警惕,她紧抓着被子,死死盯着宁承玉。
宁承玉再次悠悠然上前,一边探手入怀中,取出了一只锦盒。
宁无求立即喝道:“逆女!你又耍什么手段!”
宁承玉目中含笑,一步步往床边靠近。她每靠近一步,都能看见左小婉的目光闪烁一下。
宁无求察觉了,立刻盯着宁承玉冷冷道:“给我站住!”
宁承玉果真就站住了,她看着左小婉已经完全缩到床角的样子,嘴角嘲讽一笑。
“爹爹以为,女儿会送什么?”
宁承玉一双洁白的皓腕,将锦盒正对着宁无求和左小婉的方向,缓缓打开来,露出里面的物件。
那只是一方,云丝织就的手绢。
宁承玉给布庄绣的时候,自己也留下了一幅,作为给左小婉精心准备的礼物。
看见锦盒中只是一方手帕,宁无求跟左小婉的脸色都僵了一下。
宁承玉悠悠然将手帕从锦盒之中取出来,再次朝左小婉走了过去。她唇边含笑,那模样就像是真的一心给左小婉送礼一样。
可左
小婉的心中,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却还是受惊一样,难以平复心绪。
而宁无求看着她执着手帕走过来,却也难以再说出阻止的话来。
转眼间,宁承玉已经来到了跟前,她幽幽然地笑着,将手帕铺展在左小婉的眼前:“嫡母瞧瞧,这帕子上的比翼双飞,正是女儿为了你跟爹爹而绣的,女儿祝嫡母和爹爹能百年好合,永不、分离。”
听到百年好合、永不分离几个字,左小婉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她瞪大眼看着宁承玉,仿佛从她脸上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一样。
宁承玉却始终含着微笑,面色淡淡,“怎么,嫡母对这件礼物不满意吗?女儿可是绣了好几个晚上……”
好几个晚上,怀着对左小婉的诅咒,绣成了这张手帕。
左小婉自然能感觉到什么,她看着宁承玉,口中几乎轻颤着挤出了几个字:“怎么会、玉儿能有此心,我很高兴。”
“那就好了。”宁承玉忽然一手将手帕紧紧塞到了左小婉的一只手里,目光幽幽含笑地盯着她,“瞧嫡母你流了这么多冷汗,正好用手帕好生擦一擦吧。”
左小婉看着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着,宁承玉手腕间的冰凉就透着皮肤传过来,让左小婉浑身都仿佛沁在冷水中。
“够了、快滚出去!”宁无求此时喝道。
宁承玉微微一笑,看了宁无求一眼,毫无动容地从床边退了回来,一边看了春雨一眼,两人如来时候一样无声离开了房内。
左小婉脸色煞白,整个人又如同被抽干了灵魂。
春雨只觉得那屋中压抑,出来后才好生松了几口大气。她望着宁承玉缓缓带笑的脸,显然是无法明了小姐此刻的心思。
方才屋中的确是上演了一大出好戏,比晨起在宁承玉院子中的要精彩多了。
想也不知当左小婉看见她一手炮制的布偶从宁无求的怀中掉下,她的心情是怎样的精彩。
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贱人自有天收。
宁无求怕是永远也想不明白,那布偶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他的身上。宁无求不管平时装的再多么道貌岸然,满口的仁义道德,又表现的对左小婉多么情深不悔。
可经历了前世的宁承玉,早就将他的骨骼都看了个一清二楚。此人实际上满肚子男盗女娼,根本改不了好色本性,他买回来的那个娇小可人的伶人,在左小婉生产期间,一直服侍着他。哪怕昨夜,也依然不例外。
而在今天中午之前,他都一直是歇在那个伶人那里。在寻常时候,宁无求的身边伺候的人的确不好下手,想在他的身上放东西,本来也并不容易。除了这个,几个月才买来的伶人。
伶人身份低贱,在府中和下人无异。平时宁无求不在的时候,也根本没有人伺候这个伶人。
所以,伶人所居住的那个院子,里里外外如同无人之境,杏儿想要在这样的地方动手脚,安放一个东西,自然是再容易不过了。
千防万防,最防不了的,就是自己挖好的陷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