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霆雨无法确定上辈子‘交’往的那些是不是真朋友,但是眼前这位确是真敌人,就不论三年前他亲舅刘哲义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单是他指使手底下的人朝他脑袋上蹦枪子儿这事儿他就决定恨他一辈子,并老死不相往来。
在他憎恨这道貌岸然的堂舅的同时,对方也同样的不想看见他,也大概没有谁比他看见自家的大堂侄儿此刻活生生水灵灵的站在面前更加的揪心了,要不是红中在这里,他怎么会厚着脸皮挤进来?
不过相对于‘舔’着脸不请自来和眼中钉活着而更加更加揪心的是,只要这个小‘混’蛋活着一天,他就不是舅舅,而是孙子。
孙子一般都要谦虚,谦虚的同时还要有礼貌,不然‘长辈’不待见,所以即便是再不情愿,他都要掐着笑开口道:“那两天听说你被我手底下人打伤,你大舅我是连夜将那不长眼的东西处理了,后又听说你昏‘迷’几天不醒,我是夜不能寐啊,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和你妈还有大伯‘交’代啊,你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都是大舅驭下无能才让你受了伤害,我自责的不行……如今看你恢复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葛霆雨就这么被他大堂舅拉着手滔滔不绝的说着,牙齿酸的稀碎,偏偏这人天生油滑,权当没有看见他那张就差拖到地的脸,什么恶心捡什么说,明明说的也是苦口婆心诚意连连,可是听到葛霆雨的耳朵里全是倒着灌进去的。
葛霆雨本不屑和这人‘浪’费口舌,更不想给他好脸‘色’,但是因着红中在场,他不好表现的太过,在红中心目中的印象分差了可就影响了大局,何况刘老爷子明显也知道这人到场,他暂且没说什么,他也只好忍着,可是少爷脾气一上来,他连面子上都不想装,只冷着脸将对方从头看到脚,而后冷哼一声道:“这位先生怎么这么面生啊?有请帖吗?”
刘哲明本想着主动示好对方起码能应付个面子,就算是陌生人‘混’进去,他葛家碍于面子也不会计较什么,可是哪里知道这小‘混’蛋居然直接撕脸,连装都不装,想他好歹也是有头有脸,这让他情何以堪?
刘哲明当即尴尬的端着酒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葛霆雨见他这番表情,心中稍微舒坦些,又想着红中在场不便请他滚蛋,这就适可而止的转身离开,不过末了还不冷不热的搭上一句道:“还有,以后眼睛擦亮些,别‘乱’认亲戚。”
一语即毕,刘哲明手中的高酒杯啪的一声折了杯座,眼角‘抽’动的扭曲。
这厢因为被刘哲明耽搁着了好一会儿,葛霆雨也没有时间再去找张文驹他们了,只能回到贵宾室,一边等着开席一边看着一拨又一拨的人以葛扬荣为首,不停的围着红中唏嘘晒脸。
等正厅摆好了桌子餐具,这就到了开席时间,这里的喜宴不像是传统的中式宴席那般的繁复,只算得上是派对前简单的便饭,不过即便如此,也准备的相当的‘精’心,因着这场宴会是以庆祝葛霆雨死里逃生大伤痊愈的宴会,所以他有幸跟着红中和刘老爷子这些贵宾坐在了一起,同席共餐。
进餐的时候红中又问了他一些基本的喜好和特‘性’,葛霆雨都一一酌情回答,后他还用‘私’筷夹了些菜给他,如此足够表示他对这个年轻人欣赏和在意,惹得在场那些特地因红中之名而来的人羡慕嫉妒不已,这其中也包括葛扬荣和刘哲明。
不过葛霆雨倒没有因为受到这人的特殊照顾而感到高兴,反而通过进一步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之后,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他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时不时的动一下筷子,但是他从来不往自己的嘴里送,他握着的筷子也是与所有人手中的筷子全然不同,显然是他随身携带的,仔细看那筷头,从不会接触到面前的盘子半分。
而当他微撸起袖子往葛霆雨碗里送的时候,他从他的袖口中看见他布满纹身的手臂。
那是一种罕见的藤萝,血红‘色’的经脉错综复杂,开着黑‘色’的小‘花’,要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黑‘色’的‘花’心是立体的,不难辨别的是,那确实就是一个弹孔,而仅仅是手腕的地方,他就看见了三朵黑‘花’……
于是,最初以为这个平易近人的男人和自己如此的相像的品味应该不难相处的自信,陡然消失尽殆,剩下的只有莫名的惶恐。
剩下的时间里,葛霆雨不知道是如何度过的,只是再也没敢往那人的面前凑,就连对方和他说话他也是表现的淡淡地,只等宴会接近尾声,那传说中的男人看着他温和的笑了笑,而后将手腕上一串橘皮田佛珠放在他的手中,并说了声‘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而后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彻底的恍惚了视线,而后就这么不知不觉的往回走,忘了目的地……
如果说重生是上天赐予人的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那葛霆雨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想重生的人,因为在他生命终结时那绝望的日子里仔细回忆了他这短暂的二十七年的人生,最后发现,他的人生就是一场注定悲剧的局中局。
他本来觉着自己重生了一世已经掌握了游戏的规则,指望将这当成他通关的金手指,最终成为隐形BOSS,让那些站在幕后的‘混’蛋一个个现形,然后俯视着他们,尽情的享受他们挣扎时的嘴脸。
可是,他怎么就忘了,天机是不可以窥探的,得到与失去从来都是对等的,所以他有了新的生命,游戏就添了新的规则,他掌握的规则越多,未来的路就更加的难走。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他想要挣脱葛扬荣的这个囚笼,就必须让自己强大到对方无法驾驭地步,而强大的过程就是另一条未知的路。
而今,他在踏进这条路的第一步就预见了前方的路,这条路上注定长满了血藤,开着渗人的黑‘花’,想要走完,必定遍体鳞伤。
所以,在这一刻,他犹豫了,彷徨了,就像是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迷’宫里,选择针扎着活着和选择安然的死去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这样,恍惚中他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当关上‘门’走近‘床’边的时候,这才意识到似乎房间里有个人,回神一看,竟然是葛扬荣团队的编程师之一,肖城。
这一瞬,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岔路口,身后的路已经被黑暗吞没,容不得他徘徊不定了,如果他那么容易接受自己安然的死去,那么这一路走来不断的逃避着黑暗的他难道不是怕死的行为吗?况且他死过一次,知道死亡有多么的另他惶恐。
如此,他毅然的踏上了求生的路,哪怕路途再坎坷,他也绝不回头。
这边沙发上的肖城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出现使得葛霆雨做出了重大的人生抉择,只是见他失魂落魄的进来,在见了他之后眼神就骤然的亮了起来,心下以为他这是陡然看见自己来找他,这小‘混’蛋终于按耐不住‘激’动的缘故,觉着他到底是段数不够,即便是想用那种‘欲’擒故纵的手段,他的眼神也出卖了他内心对他的‘迷’恋,想来只要他肯用心,什么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所以他原本因为他这两天的疏离而忐忑不安的心这一刻瞬间归位。
葛霆雨顾不上去猜测眼前男人的心思,只知道他从那晚走了之后就对他愈发勤快起来,不但每天固定时间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短信更是接连不断,一改他‘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作风,成了一个体贴入微浓情蜜意的新好男人的存在,那样的柔情攻势,是个人都会被溺死。
葛霆雨知道这人定是发现了他的改变,他的那老一套不知何时就不奏效了,所以重新研究了一套针对‘性’的方案,改走好男人路线,不怕他不上钩。
葛霆雨原本也想努力的回到那个时候,去想象自己应有的反应,好让他像从前一样,那样他就不用多‘花’什么心思去揣测他的想法。
但是后来他才发现,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是上帝,他宽恕不了一个欺骗了他半辈子并在最后毫不留情的将他推进深渊的男人,再者,他凭什么还要看这‘混’蛋的脸‘色’,这个男人在无声中吃喝着他的血‘肉’,就应该付出相对等的代价。
重活了一世,他要站成一棵树,再也不做依附着的藤。
他要让他知道,想要钓大鱼,可是要有血饵的!
“几天没见,想我了没?”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神时不时的忽闪一下,配着他那张因酒‘精’作用泛起红润的脸,心中竟然也生出了些柔情。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葛霆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尽量使自己的耳朵忽略对方甜腻的问候,接着就开始换上睡袍,准备等对方走了就洗澡。
肖城见他转移话题,也不生气,知道他少爷脾气,这就起身上前将他拥在怀里,然后继续哄道:“你看你凶的样子,‘毛’都龇起来了,不就是几天没来么,我不都给你报备了么,都快忙死了,就差一人分成三人用了。”
葛霆雨被他陡然的攥在怀里,一时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再次靠近这个怀抱,充斥着来不及隐去的‘女’人香水味,另他陌生不已,怎么都不想起来当年贪恋着的,究竟是什么。
“是么?怎么你助理那么闲呢?你也太体谅下属了吧?”葛霆雨任由着他抱着,就不怕他听了这话不松手。
肖城听了这话果然松开了他,当即深蹙着眉头道:“怎么她又‘骚’扰你了?”他了解高雅,那是一个有头脑的‘女’人,不会干出这么低级的错误来,所以语气中自然流出一股子不可思议。
葛霆雨见他有心袒护,接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她说因为我你‘逼’着她去堕胎,还说你让她等上个三年五载,到时候等你靠着我飞腾黄达了,把我办了将她扶正。”
“这些……这些是谁跟你说的?没有的事!怎么可……小雨,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么,我和那‘女’人没关系,她就是因为肚子里不知道谁的野种才跑来勾引我,想趁机让我做那孩子的爹,结果勾引我不成就打了你的主意,我都已经让她走了,不信你问你爸,公司里的任何人都行。”
“这么说,那孩子真不是你的?”葛霆雨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的脸,就想在他脸上找到一种类似于愧疚的东西,可是从头到尾的一段话,他在他那眸子里看见的只有自己的无理取闹和他的无可奈何。
葛霆雨彻底失望了,想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愧疚,不过一个没有出世的生命和一个‘女’人而已,怎么能和他的锦绣前程相比,所以他只得扬起嘴角道:“我信你!”
“真的?”肖城听了这话有些不确定。
葛霆雨点点头,看着他的眸子更亮了,“我们什么感情,就她那点伎俩还能企图分开我们。”
肖城这才信了,蓦地附身堵住了他的‘唇’,眼中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葛霆雨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再次僵硬,正想推开他的时候,就见自己对面的房‘门’陡然开了,接着从里面走出了他这辈子心心念念想要讨好的人,此人正是刘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