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之内,岳秀姌憋足一口气,挥舞着木棍。她像疯子一样大骂,大哭,大声喊叫……将心中的怨恨,委屈,愤怒全部化之为行动,木棍挥扫过后一片狼藉。
桌案摆放的供果,点心被扫到地上踩成泥;碗盘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成碎片;灰盆被踢翻,纸灰飞扬;燃烧的白烛被丢弃到角落里,瞬间将悬在其上的白绫子燃起。
“不好啦,走水啦,快救火呀。”原本躲藏在角落里的仆从、婢女和老婆子们惊慌大叫,纷纷去拿盆桶等物提水来灭火。
澹时寒呆立在屋前的石阶之下,含着泪花的狭长眼睛看着灵堂里挥舞木棍发疯的女人。他错怪了她,将岳秀灵之死怪罪在她没有竭尽全力的保护。责怪她苟活偷安,对岳秀灵的死没有一丝悲伤。可是他不知道她把悲伤深埋在心底,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的发泄出来。
“秀姌,住手!”
闻讯赶来的岳汾和王氏,以及岳家族人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仆人们终于将火浇熄,整座屋子俨然被暴雨浸袭过一样。而屋子里,岳秀姌依然疯癫的挥动着木棍,原本简易朴素的灵堂,在她疯狂的毁灭之后更显萧索。
岳汾忐忑不安的踏着狼藉走近屋门口,他既害怕又恼怒。如果岳秀姌还和之前装哑巴时一样逆来顺受,他会毫不犹豫的上前打到她认错为止。但是经过前日被她威胁,那如花笑颜掩盖下的阴狠让他午夜梦回时仍心有余悸。一杯毒茶,毒死了二女儿,却改变了大女儿。
“秀姌啊,快住手。”岳汾试探的命令,语气比刚刚要软和许多。
岳秀姌用木棍杵在地上支撑身体,她后退半步气喘吁吁的倚靠
着棺材,目不斜视的盯着咫尺距离的岳汾。
“父亲,女儿只想问你一句话,希望父亲能如实回答。”
岳汾心尖一跳,“好好好,你问吧,不管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父亲果真要将灵儿丢去乱葬岗?”
“这……”
岳汾犹豫,不期然扭头看向身后的王氏和族中的老老少少。
王氏见状,立即上前,柔声软语劝和道:“大小姐误会啦。送灵儿去乱葬岗是族中的规距,也是岳家村的规距。即便是你们家里那边也如此行事。规距是老祖宗定下的,谁敢冒大不违坏了老祖宗的规距。”
左一个规距,右一个规距,王氏说得有情有理,连老祖宗都搬出来作挡箭牌,谁还敢反驳个“不”字。
“是啊,岳家大小姐。依照老祖宗定下的规距,这未出嫁的孤女不能埋入祖坟,要装扮整齐送到乱葬岗去。虽然没个坟头,但也要风风光光的送去,算是娘家人的一片怜惜之情。”老族长拄着拐杖,由两个小辈扶着站出来,又说:“二小姐若是没有及笄,还可以埋到后山去,只要不起坟头便可。但是二小姐今年正是及笄岁,不能埋后山啦。”
岳秀姌拧眉,问:“族长爷爷,若是我非要把二妹妹埋后山起坟头呢。”
“哎哟,不可不可啊。”老族长如临大敌,连连摆手,焦急道:“孤女坟若是起了坟头,咱们岳家就要家破人亡啦。不行,老头子坚决反对!”
“对呀。为了你家的人,难道要让全族的老老少少殉葬不成!”
岳氏族人群情激愤,七嘴八舌,吵得岳秀姌烦躁不堪。
有
了王氏及岳家老少族人的齐声附和,岳汾也有了底气,看向岳秀姌的眼神也坚定起来,“是啊,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距。你一个出嫁的女子就是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情少掺和。”岳汾双手背后,看向旁边呆若木鸡的澹时寒,“你也算是个男人,怎么就放任你的婆娘如此妄为?还不快领回家去好好训教!带出来丢人现眼,你不怕没脸面,我还怕被人戳脊梁呢。”
澹时寒沉默不语,狭长的眼始终凝视靠着棺材喘息的女人。今日之事,他对这个女人有了新的认识。
岳秀姌喘口粗气,重新握起木棍,环视灵堂里除了身后的棺材,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砸的。
她慢悠悠的在门口里来来回回走了三圈,突然站定,看向门外石阶下的岳汾,“父亲,既然今日二妹妹必须出了岳家门,不如送她出门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吧。”
“不成不成,你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情哪轮到你来当家作主。”老族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岳汾也想附和老族长的意思,可身后的王氏突然走上来暗掐他的腰一下,“老族长,岳家的各位老少爷们,不如我们先听听大小姐的意思,再斟琢一二。”
“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能有什么主意。”老族长不满的反驳。
王氏笑说:“族长这话错了,大小姐嫁出去没错,可没断了亲情呀,与二小姐终究是一奶同胞的姊妹,即便我们有什么安排也该听听她的意思。”
老族长点点头,看向岳秀姌,“岳家大小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岳秀姌微微笑,目光寻向静默而立的男人,“澹时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