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去松涛苑请安时,柳香雪已然全不是前一天离开妙蕊居时那般像是失了魂魄般恍惚的模样了,依旧言笑晏晏的,只是与杨氏、二小姐、四小姐都说说笑笑的,唯独不理柳相思。
柳相思笑着摇摇头,喜怒都放在脸上,还是个孩子呀……小学生一样,赌气要么就告诉老师,要么就玩高冷,互相之间不搭理褴。
柳香雪不理她,杨氏也对她也全当看不见。二姐姐是个冷情的性子,除了爱看书,和别人交际上略显笨拙。她端坐在那里,只有在杨氏问到她的时候才回答两句,可能连柳相思被孤立起来都没有发现。
四小姐倒是个灵巧性子的,可惜,她向来只做杨氏和柳香雪的应声虫。今日嫡母和嫡姐都不理睬柳相思,她惯会瞧人眼色,自然不会去冒着惹嫡母不快的危险去和关照庶妹。
因此,柳相思竟是难得的自己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早饭。
饭后,本来该是杨氏训话的时间。按照惯例,挨个子女关心一圈,然后就散了,有时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就各回各的院子。
然而杨氏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带她们到了会客厅。也不让她们去上课,也不提训话的事。
这是要做什么?
柳相思用余光瞄了一眼柳香雪,见她也是一脸狐疑之色。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杨氏整了整衣襟站了起来,几个小姑娘也连忙跟着起身鲎。
能不经通报就进松涛苑的,除了家主柳大人不做他人想。不过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着一个蒋宜臻。
蒋宜臻今天的穿着有些不一样,不见了宽大的袖口和裤脚,衣服非常贴身,更显得他身材高大、壮实。
他一进来,房间中的气氛就变了,带着些粉红色的少女绮思。四小姐虽然不像柳香雪那么明目张胆的把眼神黏在蒋宜臻身上,却也时不时含羞带怯的望去一眼。
蒋宜臻对柳香雪的注视仿佛毫无感觉,谨遵礼仪的给杨氏行了礼,目不斜视的坐下。
“如今陈郡的灾患已经平息,宜臻也该回京复命了。今日特来跟老爷、夫人和几位小姐告辞,多谢诸位这些时日以来的照拂。”
怪不得今天穿的这么简洁,原来是为了方便赶路。
“啊!”柳香雪惊呼出声,随即感觉到母亲用不悦的目光看向她,连忙用手帕遮住嘴,低下头去,一双美眸里却尽是浓浓的不舍。
蒋宜臻始终未曾往她的方向瞧过一眼,她的惊呼声也全当做没听见,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毫无所动。
被细心的柳相思发现了,心中纳闷。不应该是这样的啊?柳香雪和蒋宜臻可是被她这个作者大人扯了红线的,就算现在没有实质性的发展,可彼此之间应该是有些好感的啊?
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像柳香雪单相思了……
会不会是因为那次在花园目睹了柳香雪和杨承之的吻戏?
柳相思刚想出了个理由,又自己把自己给否定了。毕竟按照原文的剧情发展,他都能和杨承之共享一个柳香雪,现在只是一个吻而已,怎么会接受不了?
其实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原文中蒋宜臻对柳香雪早已情根深种,当她决定放弃他,转投杨承之的怀抱时,不管是出于不甘心,还是因为真的情根深种,蒋宜臻才会忍痛决定和杨承之共享柳香雪。
而现在,当他对柳香雪仅仅是有些好感时,却发现柳香雪和其他男子暧昧不清,他的骄傲便不允许自己将真情投入到这样的女人身上。
再加上柳香雪害得庶妹落水,他看得清清楚楚。若是事后及时补救也就罢了,偏偏还将自己置之事外,令庶妹差点被嫡母指了婚事。
从前种种美好旖旎的幻想就好像镜花水月,消失了无痕。可见外面那些什么观世音娘娘下凡,心地善良的传言,也就只是传言而已。
若说这些仍旧不能令他死心,还对柳香雪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柳相思身份的转变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相思仅仅只是柳香雪的庶妹也就罢了,嫡姐庶妹的,那是柳家的家事,外人无权置喙。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柳相思的庚帖就揣在他的胸口,只要将这个带到京城,交到二叔手里,那位五小姐就从不起眼的庶女,变成他的二婶了。
别看二叔平日里不爱说话,很少管府里的事。可不用他出手,事情总会按照他想要的方向走。柳相思若是嫁给二叔,那三小姐也就是他的长辈了。且抛开身份问题不提,二叔会让他娶一个害过二婶的女人进门?
蒋宜臻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综上所有,既然和柳三小姐毫无可能,那就痛痛快快的撩开手就是了。
当柳香雪还深陷其中之时,蒋宜臻早已抽身而出。
《大话西游》里有一段台词: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牛夫人。
所以说,当男人放手后,要比
女人洒脱得多。
“老爷和小将军投机,有心留您在府中多住些时日。只是皇命不可为,便不虚留小将军,及早启程去升上跟前复命。他日小将军得了闲,再来云州城,我们柳家定然尽心招待!”
“多谢老爷、夫人。”
闲话叙了约有一刻钟,蒋宜臻起身告辞。柳大人可以将他送出云州城,杨氏就带着几个小姑娘只能站在会客厅门口望着他们离去。
柳相思看着蒋宜臻昂首阔步离开的背影,再看柳香雪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人上路的,他还带走了柳香雪的魂儿。
辞了杨氏,姐妹几个一同去上课。柳香雪的魂儿都跟着蒋宜臻走了,这一路同行就更安静了,只有四小姐柳陵容想说两句俏皮话调节调节气氛,可惜,姐妹们没有一个捧场的。只好闭了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杨氏给小姐们请的老师虽然都是城中顶尖的,但课程安排的并不紧密,一天只有一节课,时不时的还要休沐。
今日的课程是女红,也就是刺绣。现代人衣服破了都不见得会缝,更别说手工刺绣了。这门手艺几乎快要失传,一件纯手工绣出的服装真的可以说是价值千金。
别看柳相思笔下生花,可以各种给女主角开外挂。没事儿绣个荷包、绣个香囊什么的,送给情郎当礼物。既表明了心意,又能让他时时刻刻戴在身上睹物思人,一举两得,多好!
实际上,现实中的她自己也就只会拿针缝缝袜子罢了!最多是上初中的时候曾经跟风买过一个十字绣抱枕,还绣了半年才算是完成。
幸亏柳相思身为头号反派女配,技能点还挺高的。除了颜值爆表以外,也有一手好绣活儿。很多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样,看着几十种颜色相近的绣线,她就能挑出最合适的那种。拿起绣花针,就仿佛知道要从哪里下针似的。
加上她心细,学习能力强,平日里竟然也能和水平一般的二姐姐学的平分秋色。这就比习字容易多了,一来,她不习惯用笔墨纸砚。再一个,下笔时要推翻脑海中原有的简体字的写法,转为大羽朝的文字。练了许久都没有起色,还不如索性什么都不会,重头学起呢!
“哎呀!”蒋宜臻走后,柳香雪不管做什么她都心不在焉的。看她用嘴吮着手指,应该是不小心被针扎破手了。
她平日里绣活儿不错,莲花图绣得极为精细,多次得了师傅的夸奖。可现在,好好的一个绣帕上,染上了点点血迹。平现在的洗涤水平是不能恢复原样了,一副好的作品就这么毁于一旦,可惜了……
学绣活儿的小姑娘哪个没被针扎过的?吮吮手指,不流血了,就得接着绣。可柳香雪身份不同,自然也就精贵些,小丫鬟连忙端来水盆,给她净手,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再涂上药。
教绣活儿的师傅是个三十多岁的绣娘,若是旁的姑娘这么矫情,少不得责备两句的。可现在扎破了手的是嫡出的三小姐,再加上柳香雪绣活儿出彩,算是她的得意门生,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意走到柳香雪的绣活儿跟前,信手拿起绣帕,这么一看,叫她的脸色顿时生硬了两分。再看向柳香雪的目光,就不那么和善了。
“这莲花绣得有几分灵气,可惜这最后几片叶子,竟然还有用错针的地方!看来三小姐今日是心情不好啊,倒是可惜了花费了这么长时间才绣出来的莲花……若是传出去,三小姐跟着我学了几年女红,竟然连该用什么针、什么线都不知道,那不是说我教不好学生,绝了师傅我的生路?”
师傅的话讲柳香雪臊的满脸通红,局促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和师傅解释。就连女红最差的二姐姐,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柳香雪咬咬唇,艰难的说道:“春暖,去把师傅的戒尺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