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一见这阵仗,心想洛容瑾这下估计要糟,如今她和自己姐妹情深,自己如何也不能独善其身啊,只好先得罪丽妃了。她咬牙赔笑道:“丽妃姐姐,这洛才人才刚刚入宫,什么都不懂,臣妾身为妃位,没有好好教她,是臣妾的错,希望姐姐今日饶了她吧。”
丽妃早已气得牙痒痒:“你不过是个前朝余孽,再多言,本宫连你一起打!”
洛容瑾只是轻笑:“丽妃娘娘说臣妾口不择言,但娘娘此话,岂非更不妥当,后宫各妃嫔都为姐妹,何为前朝余孽?恭妃姐姐请不要再为容瑾说话了,免得牵累姐姐。”
丽妃简直要气晕了,她咬牙切齿道:“还不给本宫打!”
清安也差点没晕,不知为何今日洛容瑾一再牙尖嘴利,挑衅丽妃,自己想回护她,看来已是力不从心,这时几个仆妇强行将洛容瑾压着跪下,绿蕊的手高高扬起,洛容瑾只是嘴角挂着浅笑,眸中毫无惧色,绿蕊手堪堪要挥下时,只听到一声低沉冷冰冰的声音道:“这是做什么?”
昭阳殿瞬间黑压压地跪了一片:“参见皇上。”
清安和丽妃也福了福身子,这是清安重生后,第一次和楚桓面对面,她有些恍惚,楚桓还是那般高大英俊,只是他已从昔日俊朗的少年变成了金戈铁马独霸一方的一代帝王,她心中有些酸楚,有些难受,但更多的却是恨意。
若非这个男人,自己怎么会受那么多年的苦。
她咬着唇,偷偷抬眼,但楚桓却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凝视着跪在地上,发髻散乱的洛容瑾。
果然,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眼光,永远都是在洛容瑾身上,就算自己比洛容瑾早遇到他,就算自己爱得比洛容瑾深,自己还是输得一塌糊涂,清安的心,忽然多了更多的恨意。
恨楚桓,恨洛容瑾,恨丽妃,恨所有人。
楚桓沉声道:“洛才人?”
两个月来,他再一次见到了洛容瑾,当初采选会上侃侃而谈的少女,如今已梳起发髻,一派宫妃打扮,她外表不算美丽,只能说是白皙秀气,现在虽是狼狈不堪,但那双剪水双眸仍是一片澄澈,无畏无惧,宠辱不惊。
自己这两个月来,只宠幸苏婕妤,但是没听到行云阁一声抱怨的声音,其他妃嫔或多或少都要么以泪洗面,要么在他常出没的地方徘徊,希望能见到君颜,只有她,一直安安静静呆在行云阁写字作画,这个少女,倒是有不同于年龄的沉稳。
是的,只有这样宠辱不惊的人,才能用“桃燃锦江堤”对得出他的“烟锁池塘柳”,才能写得出“花开花落终有时”这样云淡风轻的句子,才能将一手簪花小楷写得那般漂亮灵秀。
洛容瑾叩首行了个礼,然后直起身子:“臣妾叩见皇上。”
“你是怎么得罪丽妃娘娘了?”
洛容瑾想说,丽妃却打断她,娇声道:“皇上,您怎么来了?”
楚桓摆摆手,示意丽妃住口:“朕没问你,朕问的是洛才人。”
“禀皇上,臣妾和恭妃姐姐的奴婢绮雪和子妤今日碰到丽妃娘娘的宫女绿蕊,因为子妤不小心撞了绿蕊,争执之下绿蕊打破了丽妃娘娘的观音瓶,但绿蕊却说是绮雪她们打破的,还将她们带到昭阳殿罚跪。臣妾和恭妃姐姐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绿蕊却对我二人出言不逊,我们好歹是皇上妃嫔,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奴婢对我们出言讽刺。臣妾想求丽妃娘娘做主,没想到丽妃娘娘却偏袒绿蕊,欲罚臣妾……”
“你……”丽妃没想到洛容瑾真这般口齿伶俐说出来了,这个贱人,她居然敢得罪掌管六宫的自己?丽妃气急败坏:“皇上,您别听她一面之词,她还骂臣妾以权压人呢,这她怎么不说……”
“你闭嘴。”楚桓喝道,他转向洛容瑾:“绿蕊对你和恭妃说什么了?”
“绿蕊讽刺行云阁是冷宫,说臣妾没有规矩,说恭妃姐姐不懂教我们。”
“哼。”楚桓冷冷一笑:“绿蕊,你真这般说的?”
绿蕊慌忙跪下:“奴婢没有这般说,洛才人污蔑奴婢。”
“你有!你就这样说了!”脸颊红肿的子妤嚷道。
楚桓看了子妤一眼,子妤看着他冷峻幽深双眸,一时之间竟觉得时间微微凝滞了,她低下头,只觉得脸更烧得慌了。
楚桓随便指了个昭阳殿的奴婢:“你说,绿蕊有没有那样说?”
那奴婢看了眼丽妃,战战兢兢道:“回皇上,绿蕊姐没那样说。”
丽妃得意地扬起眉,这昭阳殿全是她的人,怎么可能有人敢冒着得罪她的危险说出真相?
楚桓也懒得多话,只是声音十分森冷:“严顺,欺君之罪该当如何?”
“当……斩。”
楚桓点头,对那奴婢道:“你想清楚了?”
那奴婢被楚桓言语中的森寒吓到,睁着眼睛,居然不敢说话了,楚桓淡淡道:“假若朕问了第二个人,说的和你不一样,那你也别活了。”
他转身,又准备问第二个人,刚才那奴婢头上已经开始冒豆大的汗珠,她被吓得瞪大眼睛,楚桓还问第二个人,那奴婢就连滚带爬跪到楚桓脚下:“皇上,奴婢,奴婢刚才记错了,绿蕊姐……她有说过那话。”
楚桓转过头,似笑非笑:“你确定?”
那奴婢也不敢看丽妃,只是磕头道:“奴婢确定。”
楚桓指向昭阳殿一片奴婢:“你们呢?”
那些奴婢都吓得赶紧跪下:“奴婢都听到绿蕊姐说了那话。”
绿蕊颓然坐下,她脸色惨白,楚桓瞥了丽妃一眼,丽妃手绞着帕子,目光躲闪,她颤抖着抬起头,正对上楚桓森冷的目光,她心中一颤,低下头来。
是的,皇上是故意的,他是想对自己说,这不但是她的昭阳殿,更是皇上的昭阳殿,她可以掌管六宫,但是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欺骗他,这些奴婢是她的心腹,但是更是他的奴才,不要想着去挑战他的权威,也不要想着蒙蔽他的双眼。
“绿蕊。”楚桓慢慢道,绿蕊陡然一惊,忙叩首道:“求皇上饶了奴婢吧。”
“朕问你,是谁打碎了观音瓶?”
绿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是奴婢打碎了,奴婢怕丽妃娘娘责罚,才推到绮雪和子妤身上……”
“是你讽刺恭妃和洛才人?”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开恩啊……”
“你这恶奴。”楚桓声音森寒:“恭妃和洛才人都是朕的妃嫔,你不过区区一个奴婢,也敢讽刺她们?严顺,拉下去,斩了。”
绿蕊大惊:“皇上饶命啊。”
她眼见楚桓一脸漠然,于是又爬到丽妃脚下:“丽妃娘娘,救救奴婢吧。”
绿蕊是丽妃眼前的红人,是她最得意和看重的奴婢,丽妃也不舍得她死,她大着胆子道:“皇上,绿蕊已经知错了,求您……”
楚桓不耐烦地扬起手:“恶奴欺主,丽妃,朕也是在帮你拔除毒瘤。”
左右金吾卫准备将绿蕊拖下去,绿蕊哭得声竭力嘶,楚桓忽道:“慢,就在这里,立斩!”
他环视着昭阳殿的众位奴婢:“朕要让你们看看,也想想自己的身份,知道谁是主人,谁是奴才,这后宫的妃嫔,都是朕的御妻,是你们的主人,就算朕不常去她们那,那也是朕的女人,以后还有谁敢学这恶奴,对她们出言不逊,绿蕊,就是你们的下场!”
他示意金吾卫动手,一金吾卫拔出佩刀,砍在绿蕊脖颈上,绿蕊颈上喷射出一股温热鲜血,头颅滚落到雪地上,昭阳殿的奴婢都吓得抖抖索索,胆小的甚至直接吓哭了,这血腥场面让清安都不由吓得倒退了两步,她悄悄看了眼身边的洛容瑾,只见她捏着衣袖,脸色苍白,看来也是被吓到了。
是的,洛容瑾再怎么沉稳,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从小养在深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哪里知道,楚桓本就是个刀尖上舔血的人,这种地狱来的森冷恶魔,才是他的真面目。
丽妃也被这一变故吓得瘫倒在地,虽然她一直在军营,见惯了杀戮,但这一事情实在超过她的心理预期,自己最宠信的奴婢就这样被斩杀在面前,她喘着气,心中不由恨毒了洛容瑾,已想着要用千种百种的方式来对付她。
楚桓则负手道:“丽妃,你掌管六宫,更应该事事查证清楚,今日朕替了杀了你那恶奴,也是为你好。既杀了你奴婢,就赐你翡翠白玉如意十柄,以示补偿吧。”
丽妃强挤出一丝笑容:“谢皇上。”
清安冷眼旁观,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楚桓先是借绿蕊之死警告丽妃,这皇宫到底是谁做主,又给点赏赐安抚她,让她有苦难言,真是虚伪。
楚桓又看了洛容瑾一眼,只见她虽然吓得脸色苍白,但却脸上神色未变,不像其他奴婢吓得哭泣涟涟,她安静地垂着头,不喜不悲,楚桓慢慢将目光移回,拂袖出了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