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两人俱是无话。
天黑,风高,路边的树被卷动的哗哗声连成一片,冰粒子砸在脸上,的确怪疼的。
于青捂紧了外套上的帽子,一直走在前头——小池腿不好,真要想追她还真是一时不好追上,不过其间他几次三番追上来,想握她的手,都被她无言的甩开了。
那些一粒粒的冰凌落在路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伴着风声,于青听他在自己身后的喘息,以及手杖捣去地面的声响——她放慢了脚步。
却是他不敢再追上来了,只一步接一步的紧紧跟在她身后。
直到终于又回到温暖如初的家——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茶几上那一包破烂和那兜已经彻底凉掉的烤地瓜并驾齐驱,于青走过去,把一塑料袋的破烂捡起来,扔去了厨房垃圾桶,烤地瓜则放去了冰箱。
再然后,她换衣服换鞋,洗漱,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
小池一直在跟着她,她去厨房,他跟去厨房;她去洗手间刷牙,他就立在门口给她递毛巾——只不过于青对他递上来的毛巾熟视无睹,自己抽纸巾擦脸。
他几次三番的想尝试跟她说话,她却似乎眼睛里根本没有这个人,或者说他就像一道她看不见的空气——她从他身边几次三番的走过,面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生气的模样。
当然,也看不出哪里高兴。
直到小池看到她把自己打理完毕,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卧室——他终于慌起来,抢先一步拦在门口:“……”
她眼睛还是没有看他,声音平平无波:“让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抖,居然还真就让开了……
只不过在看到她要关门的一刻,他又慌不迭把自己夹去了门和门框之间:“我没有……于青,我没有……”
她当然知道他没有。
他是小池,不是别人。
这么一根木头,便是闻诗云直面跟她宣战过又怎样?
她从来就没把她发出的那可笑的正面通牒放在心上——如果闻爱上的是别人,也许还有点不好说,毕竟她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女,对自己拥有绝对的自负。
在这年头,以及不管日后多少个年头,颜值,永远都是利器。
但那是小池嘿!
不是别人。
正是她对他有着极端的自信,所以才能把闻的宣战看做一个彻底的笑话。
所以才能那么安之若素,那般不以为意。
可是,她没有想到过的是,当他和她那样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到底还是不淡定了。
那一刻,她想手撕了他俩的心都有!!
特别是他腿上套的那个什么东西……他居然能把班长千里迢迢航空运来的复健束套给剪的稀碎,然后又乐呵呵的戴着闻诗云送的几乎一样的东西,TMD居然还一脸惊喜!!!
TNND,做人要不要这么厚此薄彼?
而那贱人上赶着贴,你还就真让她贴了?
这个棒槌!
“我没有收她的东西,于青……我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后,再也不去社团了!”
大男生肩膀扛着门板,头发被融化的冰凌打的有点湿,急吼吼的做着解释和保证。
她哦了一声。
“那个你随便。”
她面色平静,像无风的湖泊,建议,“其实人家的礼物蛮有心的,我看你用着也蛮好的。反正班长的那个已经被你弄坏了,不如收下算了,也免的再辜负一回别人的一片好意。”
他的脸和他的眼神一起,难堪的窘迫起来——
“于青……你别这样……好吗?”
“我哪样?”她抱臂,眼神终于落去他的身上,很无辜的耸了耸肩,“我只是提个建议,东西是送你的,你接受或不接受,或者接受了再拿剪刀剪成破布,那都是你的自由,我无权过问。”
他尝试着想抓她的手:“你别生气了……是我不对,你打我吧,或者骂我,都行!就是……别这样……”
她饶有兴趣:“这样是那样?”
可能是看她脸上终有了一点生动的笑意,这个棒槌大着胆子伸手,想拥她入怀:“别不理我,别不跟说话,刚才我真的难受死了……”
他的掌心的确摸到了她的肩,可措不及防右腿腿弯突然受到攻击!
左腿又使不上力,登时身子一趔趄,而她已经顺势把他推出了门口——然后房门“砰”的一关,关门落锁,隔着房门平平告知:“我困了,要睡了。”
稍后又追加一句,“不准在我门口站着,也不准坐着!总之不准在我门口呆着。”
小池:“……”
这一晚他睡的很不安稳,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半夜里醒了好多次,看外面风雪好像渐渐小了,推门去看于青的房门,静悄悄的亦毫无动静——就这么折腾了几次,等终于昏昏沉沉满腹心事的迷糊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砰”的一声,人突然惊醒过来!
窗外天色阴沉,但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急忙起身去推于青的房门,房门很顺利的被推开了——单人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人已经不见了。
讲台上的C语言教授,正在大讲特讲VCVC。
小池心烦意乱,手里的笔转的直飞出去老远,好在身边的豆包猫着腰帮他捡了回来,拍拍他胳膊,小声:“干嘛呀,屁股就跟长了痔疮似的!那啥,弟妹呼我了,说这几天她要忙着统计学考试,吃饭你跟着我混就行。”
小池:“……”
“她什么时候呼的你?”
“就刚刚啊!”
她能找到电话呼豆包,说明他们系已经下课了——
小池把书本往胳膊底下一夹,拄着手杖起身就往后门走,骇的豆包脸上的青春美丽疙瘩豆都红了:“KAOC教授的课你也敢明目张胆的这么逃!!!”
小池把于青的科目表都背的烂熟于心,知道她今天在四教上会计学,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在四教附近的第三食堂吃午饭。
好在豆包晕归晕,还是很仗义的一块潜逃了出来,边骂他,边推着自己那辆哐里哐当的大金鹿,载着他直奔三食堂!
正是午间下课的当空,不大的第三食堂人也不少,小池个子高,站在入门台阶处一望,就看到了于青的613一伙,登时手杖一拐,正要迈大步过去。
面前突然就撞上了一个美丽身影。
“小池……”
对方咬着嘴唇,红着眼睛望着他,是闻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