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转眼已是半年后。
腊月二十一这天,天空灰蒙蒙的,如铅的云遮住了日头,不见一丝阳光,偏偏北风凛冽,像小刀子一样刺着人们的肌肤。外出的人们只好身着棉袄棉裤,用毛巾或围巾把脸和耳朵包裹严实,把手揣进袄袖。这样的天气,没有事情谁也不愿出门,坐在炕头侃大山成了人们最大的兴趣。
然而,王庄村却家家户户都有人出了门,原因是今天生产队分油。所谓分油,是生产队根据每家每户一年的工分,把从公社分来的棉油分到各家各户,这一天分的油将是每个家庭将来一年的所有用油,家里劳力多的能分到十几斤,少的也就分个二三斤,所以,油对这时的农民家庭来说弥足珍贵,平时炒菜都不舍得多放,有的俭省人家就很少炒菜,一年四季吃咸菜的人家比比皆是。人们期盼了一年,这时一听队里分油,顾不上天冷,纷纷拿着油罐兴高采烈地向分油地走去。
王庄村共有三个生产队,王永梁他们家是三队。一大早齐光荣就叫上邻居永海媳妇林青一块往队里的草屋走去。
三队的草屋其实是养牛、驴等大牲口的地方,但队里的财产都放在这里,所以这里也是三队分油的地点。
快到中午的时候,永梁兄弟和萍儿正在说话,就看到齐光荣提着一罐油进了屋,不过一脸的阴沉。
“娘,怎么了?分了油还不高兴啊!”
“别提了,气死了!咱才分了二斤多油。”
“二斤多就二斤多呗,咱家劳力少,只有你自己劳动,分得少也在情理之中。”王永梁一听是这事,忙安慰老娘。
“分得少我不生气,我生气的是不公平。赵春花家也是一个劳力,她还不如我挣的工分多哩,整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队里的活没大正经干,她顶多算半个劳力。你知道她家分多少?四斤多!这不是明摆着不公平吗?”
“你怎么不找找队长?”
“怎么没找?!王祥帮个孬熊,他不跟你说理,光说这是队里研究的,就这样分,爱找谁找谁去。”
“我找他个王八蛋去!”齐光荣刚说完,永栋急赤白脸地就往外走。
“回来!”齐光荣忙拦住他。
“你个毛孩子去找他有什么用?算了,吃点亏就吃点亏吧,快过年了,别惹气生了。”
“算了?不行!娘,你别管了,我一定给你出这口气。”永梁说道:“不过,哥,你也别去找他,他大舅子是王祥江,找到大队去也没用。”
“算了吧,二梁,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法啊?不就少吃点油吗?算了啊,别惹那个孬熊了。”齐光荣显然是怕儿子吃亏,反过来又安慰开了王永梁。
“算了可不行。”王永梁心里想:“我重生以后给自己定的人生原则就是不憋屈,我不憋屈,也不能叫亲人憋屈”。不过,想归想,他还是答应不惹事,免得齐光荣担心。
吃过饭以后,王永梁回到自己屋里,思谋着如何帮母亲出这口气。他想着前世王祥帮的生命轨迹……。
前世的王祥帮是死于非命的。
王祥帮,三十五六岁,长得身材高大,五官英俊。年轻时靠着一副好皮囊,赢得了王祥江妹妹王喜莲的芳心。二人结婚后,王祥江让他当了三队队长。当了队长以后,王祥帮霸道好色的本性开始暴露,平时安排队里农活时,如有人提出异议,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脚相向。不仅如此,他还经常骚扰队里的妇女,慑于他和王祥江的淫威,这些妇女都敢怒不敢言。别人的忍让使他越来越狂妄,越来越无法无天,觉得他可以在队里为所欲为,没人奈何得了他——这种膨胀的心态让他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有的人恨这种霸道作风,就有人上赶着巴结。赵春花就是这样的人。
赵春花今年二十五岁,她丈夫王永水是一名军人,二人生有一个女儿。没人知道王永水是什么兵种,即使赵春花也不知道。别人问时,王永水总是讳莫如深,从不透露半个字。王永水身手很好,一次探家时,村里几个年轻人不服气,要跟他过过招,结果几个人连王永水的衣服边都没摸到,就全被放倒了。王永梁以前世的经验判断,王永水应该是高级警卫之类的。
由于王永水一年只探一次家,赵春花久疏床事,加上生性放荡,碰上王祥帮这样的长得好看又有权的男人,就像苍蝇看到臭肉一样飞扑了过去。王祥帮也是精虫上头,根本没考虑破坏军婚的后果,总觉得自己人见人怕,队里还有他不能摆平的事?!两人就这样勾搭成奸。
纸里包不住火,王祥帮和赵春花的奸情后来还是让王永水大哥知道了。王永水大哥是个深沉的人,没有张扬其事,只是在王永水再一次探家时,悄悄地告诉了弟弟。王永水也没声张,在家住了十多天后,对赵春花说要回部队。赵春花以为王永水走了,当晚就把王祥帮叫到家中奸宿,没成想王永水杀了一个回马枪,半路下车连夜赶回家中,正把两人堵到炕上。王永水怒火中烧,当即用菜刀把两人全部杀死!
杀了人的王永水根本没逃,只是给部队拍了封电报。在他被县公安局拘留三天后部队来人把他带走了,从此,他就言信皆无,再也没回过王庄。
奸夫**死了,固然人人拍手称快,但却苦了二家人。王永水的女儿燕子成了孤儿,依附大伯大妈生活,受尽了白眼和屈辱;王祥帮的一儿一女在王喜莲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却是含垢蒙羞,一辈子也没直起腰来。
……
王永梁还知道,王祥帮还会强奸林青。
王祥帮对林青垂涎已久,但林青总是对他不假辞色。后来,他借职务之便,把王永海派到县城去买种子,他则窜到王永海家,把正在做饭的林青按在灶台上强奸了。性子刚烈的林青随即跳井自杀,被人所救。虽然永海没怪她,但林青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的农村,道德水准还是很高的,男女之间的花花事还是很少很少,只是以后随着日子越来越好,道德水准逐步下降,人们才会对形形色色的男女情事越来越麻木,越来越漠视。当然现在的王祥帮也没有那么混账,也只是和赵春花偷偷摸摸鬼混而已。
……。
就是这样一个人渣!王永梁真想让他按原来的轨迹走下去,让王永水杀了拉倒!但一想到林青嫂子姣好的面容、温煦的微笑,再想到王永水女儿凄楚的眼神、王祥帮儿子一辈子没直起来的腰,他的心又软了。
“算了,为了这些无辜的人,想办法制止这个人渣吧,也算做善事了。干他!”王永梁下定了决心。
要治王祥帮并不难,永梁知道他的脉门在哪里,难的是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如何做到对自己更有利一些。
谋定而后动。如此这般,就一定能让这个人渣彻底老实下来……。
次日上午,王永梁来到赵春花家。
赵春花家在东西大街南侧,土坯房子五间,座北朝南,临街的后墙上依次开有二个小窗口,农村人叫“后吊窗”,主要功能是为了空气流通。房子西边是一条南北向的胡同,大门西向而开,大门和房子之间是一溜并不高的土坯墙头。练了半年武的王永梁自信,这样的墙头是难不住自己和祥文的。
进门以后,只见赵春花手巾包头,手拿一根绑了竹竿的加长扫帚,正在扫着屋顶的尘土。一见永梁进来,赵春花连忙放下手中的扫帚,扯下头上的手巾,顺手抹了抹桌子,在椅子上拂了拂。
“二梁来了?快进来,你看各处里净土,将就着坐吧。”赵春花热情地打着招呼,回到炕边,拿过一个筐子,抓出一把花生和瓜子。
“来,吃花生。”
“哎,别忙活了,嫂子。”王永梁边答应着,边坐在了椅子上打量着赵春花。
赵春花身高一米六多,脸庞白皙,琼鼻小口,一双杏核眼透出了一丝风流,尤其是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怪不得王祥帮和她相好,长得真是不错。”王永梁心里想到。这个女人待人接物毫无心机,心地也善良,就是生性放荡这一点为人所不耻。再想到这个女人将来惨死的命运,眼中不自觉地带出来些许同情的意味。
“哟,兄弟,怎么这样看嫂子啊?是不是看嫂子长得俊啊?”赵春花一看永梁这眼神,不由一楞,只是会错了意。以为自己长得漂亮,连小孩子也动心了。
“嘿嘿,嫂子长得就是俊!我长大了,一定娶个跟嫂子一样俊的当媳妇!”
“哈哈哈,小嘴真甜!大了准找个好媳妇!”赵春花大笑道。
“嫂子,俺娘让我来借点绿豆面,炸绿豆丸子。”
“有,嫂子给你拿去。”赵春花爽快地道。
接过赵春花递过来的盛着绿豆面的口袋,王永梁状若无意地问道:“嫂子,俺永水哥回来过年不?
“这不刚收到信,说部队上忙,不回来了,明年春天再回来。”
“哦,那走了。”
“好,有空来玩啊!”赵春花把永梁送出门口,客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