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苏心漓料想期待的一般,三日后,是个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春日里的风柔和异常,让人的心情都是惬意的,苏心漓的心情尤其愉悦,一大清早的就起来了,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她对着镜子,整理着妆容,清新高贵却不失大方,不错。
苏心漓刚用了早膳,顺天府衙门的李大仁就来了,身后跟了七八个衙役,当然,还有一辆停在相府门口引来了众人围观的囚车,水儿还在吃,从起来到现在,这已经是她第三顿早餐了,门外的婆子进来通报,说李大人来了,苏心漓并没有让他们进来,而是起身出去迎接,她今日穿了身淡蓝色的衣裳,下面浅红色的裙子,是那种极浅极浅的红色,没有任何的图案花纹,只有竖着的线条,金银线交纵,高贵又大方。
“李大人。”
苏心漓看到李大仁,盈盈的福了福身,论官位,李大仁也比她高很多,而且是那种手握实权的官。
“苏小姐。”
李大仁受宠若惊,忙又向苏心漓行礼,苏心漓虽然只是个五品御史,但从建国以来,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女官,而且她可是相府千金,定国公府捧在手心的外孙女,又承蒙皇上太后的喜爱,尤其,诸位皇子都对她青睐有加,皇子妃之位,于别的女子或许可望不可即,难如登天,但对苏心漓而言,却如探囊取物一般,而且,上次秋禾的事情,苏心漓并没有因为他的失职追究责任,于他也算有恩,李大仁哪里敢不敬重?就苏心漓近来在京陵城的风头,有这样好的机会巴结,李大仁自然不会错过,就算事情有些麻烦棘手,也可能因此得罪某些他不想得罪的人,不过,富贵险中求嘛。
自确定苏志明今日回来后,苏心漓就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既然要游街,那当然就要囚车了,她当即就找到了李大仁,因为有皇上的默许,事情变的简单许多,李大仁并没有纠结太久,就答应了她的请求,而昨晚,方姨娘要游街的事情,兰翊舒已经按着她的意思,命人传遍了大街小巷,今儿一早,方姨娘的种种罪行,李大仁也以告示的形式,贴了出来。
“李大人,今日之恩,我苏心漓铭记于心,必不会忘怀。”
苏心漓盯着李大仁,目光灼灼,那认真如承诺般的言语,让李大仁心中一动,只觉得这次的事情,值了。
其实,苏心漓的人一开始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犹豫的,毕竟方姨娘可不是一般的姨娘,她是方家的女儿,而且一直以来,苏博然都十分宠爱她,最重要的是,她的亲生儿子苏志明这次立了大功回来,皇上必定会嘉赏,但是苏心漓说了,圣上是同意将方姨娘交给她全权处置的,而且,苏心漓的前途,不可限量,这诱惑太大,他都想好了,将来若是方家还有苏志明他们质问,他就说是圣命难违。
“去芳情园吧。”
苏心漓淡淡的说道,面色平静,只有唇角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嘲讽至极,又愉悦至极,不过李大仁却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奇怪,因为他无法从苏心漓的口气听出半分对方姨娘的憎恨之意,还有那神色,也没有丝毫的得意喜悦之色,给李大仁的感觉就是,她只是在惩罚一个作恶多端的人,不带任何的私人感情。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芳情园,比起以前,芳情园的门庭冷落了许多,明明还是以前那座院子,却给人一种凋敝的感觉,下人们坐在一起,似乎是在偷偷议论着什么,又是惶恐又带着几分兴奋,另外还有三三两两的下人在洒扫,懒洋洋的,无精打采的。
方姨娘放在相府里的那些积蓄,都已经被她夺走了,还剩的一些,也因为颜宸玺善意的提醒被苏博然拿去抵债了,因为方家,她的日子过得不至于太过艰难,但是手头肯定不若之前大方了,这次的事情对她的打击不轻,她到现在都还病着呢,不过听说因为苏志明的事情,她的精神倒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但一直都在屋子里呆着,所以下人们才敢这样偷懒。
“小姐!”
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那些自顾干着自己事情的下人闻言忙站了起来,看到苏心漓,忙毕恭毕敬的行礼,虽说现在相府掌家的并非苏心漓,苏博然甚至因此对她不满,但又有谁敢对她不敬?
“你们姨娘呢?”
“姨娘在屋子里呢,还有大小姐——”她口中的大小姐指的自然是苏妙雪,苏心漓都还没任何的反应呢,那人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奴婢该死,看奴婢这张嘴,该打,该打!”那人说着,对着自己的脸就是啪啪啪的几巴掌,下手一点也不留情,没几下,脸就肿起来了,嘴角也出了血。
“不用你了,下去吧。”
苏心漓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李大仁就跟在她的身后,在要进屋的时候,苏心漓忽然停下脚步,“李大人,可否在门外稍等我片刻?”
李大仁已经走到了门口,闻言不但没有继续上前,而是向后退到了院子,水儿和流云则从李大仁的身边经过,随着苏心漓一同进了屋。
“你来做什么?”
方姨娘受宠,她的芳情园是除了程立雪的倚梅园外最大的院子,方姨娘管家的这三年,她的院子还扩建了两回,而她的这个房间扩建了三回,打通了两边的耳房,以前,她屋里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珍贵的器皿和古董,奢华大气不已,让人歆羡,现在,她屋子里的东西都被差不多搬光了,就只剩下那些空荡荡的架子,而这房间的大看起来就如同鸡肋,想到过去,让人觉得滑稽又可笑。
苏心漓看着苏妙雪那惶恐不安又警惕戒备的模样,她晓得苏妙雪已经知道自己的来意了,现在相府的下人哪个不忌惮她,她不想让方姨娘和苏妙雪知道的事情,她们岂能知道,至于方家的人,兰翊舒早有安排,他们的人呢是绝对到不了相府的,苏妙雪应该也才刚知道不久吧,所以方姨娘,因为是前一刻才知道这个消息,根本就没有时间准备逃脱。
害怕了吗?很好,正是她期待的反应。
“我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姨娘靠着床榻,因为害怕,身子不停的后移。
“就是做你脑子里想的那件事情啊。”
苏心漓眨巴着眼睛,理所当然的回道,她走到床边,流云搬了条椅子擦了擦,然后给苏心漓坐下。
“苏心漓,你不要太过分了,志明他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要这样对我,他和我父亲都不会放过你的!”
方姨娘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消瘦了很多,因为生气恼火,苍白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她的一只手撑着床,整个人都在颤抖,愤愤的盯着苏心漓,恨不得将她给撕了。
苏心漓像是听到笑话一般,笑了,是那种很开怀的笑,那双漂亮的媚眼儿满是对方姨娘的轻视和讥诮,“不放过我?怎么个不放过法?像花朝节那次那样陷害吗?你们精心布置了那么久的局,不就是想害我吗?结果呢?也不知道方有怀现在怎么样了,身子好些了没有,是不是还躺在床上?”
苏心漓每说一句,方姨娘因为错愕,眼睛便瞪大一分,她知道,她居然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这段时日以来,方姨娘一直都在猜测,这件事情,苏心漓是不是一早就知情了,但是她很快排除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做的那样小心隐秘,她怎么可能知道?还有那桂嬷嬷,方姨娘实在是搞不明白,她都将她藏在那样偏僻的地方了,苏心漓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总之,直到现在,方姨娘都还是一头雾水。
“我若是要靠你们放过,岂能活到今日?至于苏志明,区区庶子,何惧之有?”
“那相爷呢?相爷知道这件事情了吗?他肯定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
方姨娘的神色慌张,此刻,她将苏博然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苏博然是个要面子好面子的人,他肯定不会同意苏心漓这样做的,他不同意,苏心漓还要坚持的话,那就是不孝。
“花朝节,方姨娘不是在场吗?皇上和太后都说了,将你全权交给我处置,既如此,是要杀你剐你还是让你的脑袋和身子搬家,当然是我说的算了。”
苏心漓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指甲盖,悠闲的看着一边脸色苍白一边脸色通红的方姨娘惊颤不已的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让苏心漓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成就感。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姨娘!”
苏妙雪手指着苏心漓,说话的声音有些结巴,父亲现在独宠高怡婷那个狐狸精,要是方姨娘就这样死了的话,今后在相府,她就没有靠山了,方姨娘要成不了相府夫人,她就只能是相府的养女,永远都成不了相府的嫡女,永远都要比苏心漓那个贱女人矮上一截,她不要,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不允许?”
苏心漓毫不客气用力的拍掉了苏妙雪指着自己的手,“苏妙雪,你有那个资格吗?”
苏心漓冷哼了一声,目光冰冷森寒,看着靠在床边的方姨娘,“方姨娘,两个多月前,你命人在我去落叶寺的路上追杀我的事情,我这里,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苏心漓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轻笑了一声,“其实,你应该也不是想杀我,而是不想让我参加父亲的寿宴,因为,有我在,你的宝贝女儿苏妙雪永远就只能是陪衬,你不甘心,你想毁了我的名声,那样的话,我就成不了苏妙雪的威胁了,当然了,你想要的,并不仅于此,相府已经是你们的天下了,但是呢,你想成为相府夫人,就需要我外公外婆他们同意,若是我名声毁了,你们再用点手段,到时候,我身边有的就只是你们母女二人了,你们二人若是虚情假意一番,我定然被你们感动,到时候,还不得对你们言听计从?那时,你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成为相府夫人,苏妙雪就是相府的嫡女了,还有你的两个儿子,还能借着我得到定国公府的帮忙,对吗?”
方姨娘和苏妙雪两人已经傻了,因为苏心漓说的,一字不差,但是这个计划的目的,就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知道,就连王嬷嬷方姨娘都是瞒着的,更不要说李嬷嬷了,苏心漓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说来,漓儿还真是不孝,方姨娘都在床上病了这么多天了,我一次都没来探望呢,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醒过来的吗?”
苏心漓勾着唇,笑的宛若魔鬼,“乱葬岗。”
苏妙雪有些被苏心漓那样子给吓到了,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床上。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怎么能不好好报答呢?”
苏心漓凑近方姨娘,柔柔的笑了一声,她的脸上,有宛若春风的笑意,但是却让方姨娘和苏妙雪两人如置冰窟。
“你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有什么证据吗?”
方姨娘到底见过的世面多一些,比苏妙雪更快的回过神来,不肯承认。
“证据?”苏心漓勾着唇,顿了顿,“我说是你做的,那就是你做的,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在绝对的权利和优势面前,证据什么的都是浮云。
“苏心漓,你公报私仇!”
方姨娘指着苏心漓,不满又惊恐的叫嚣着,她蓦地想到什么,然后大声道,“根本就不是六皇子救的你,是你们事先串通好了,你根本就是不洁之身了,你这样的美色,那些混混一定很喜欢吧!”
方姨娘大笑出声,说不出的得意,水儿上前,就想揍她,被苏心漓制止,等会,有她倒霉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平白脏了自己的手。
“来人啊,把她给我拉出去!”
苏心漓的话音方落,李大仁等人立马冲了进来,苏心漓指了指床上的方姨娘,扬眉勾唇,淡淡道,“捉起来!”
方姨娘以为苏心漓是要杀死她,哪里甘心,腾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赤脚就跳下了床,想要逃走,不过她一个身子虚弱的女人,哪里能逃得开七八个大男人的围追堵截,很快就被捉住了,直接押送了出去。
“姨娘!姨娘!”苏妙雪追了上去,“你们快放了我姨娘,不然的话,我弟弟回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妙雪凶狠的威胁道,不过却没有一人听她的话,眼见着方姨娘已经被衙门的人押出去了,而苏妙雪却被几个人拦着,根本就不得上前,苏妙雪四下看了一眼,快步走到苏心漓跟前,抱住她的大腿,跪在地上,向她求情。
“妹妹,求您大人大量,看在我们十多年的姐妹情谊上,放了姨娘吧。”
她说什么都不能让方姨娘死,她要死了,她这辈子差不多也完蛋了,弟弟今日就回来了,他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一定会嘉奖他的,到时候,或许还有转机和希望,不过今日之耻,他日她一定会千百倍的奉还。
苏心漓低头,看着满脸的泪痕,紧抱着自己大腿不肯松开的苏妙雪,笑了,上辈子,最初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她也曾这样求她,她请求她看在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上,向颜司明求情,当时,她是怎么对自己的呢。
“我们之间,有姐妹情谊吗?”
苏心漓说完,对着苏妙雪的腿肚子就是用力一脚。
上辈子,她处处与人为善,却落得个孑然一身,不得善终的下场,这辈子,她就要与人为恶,谁要是敢害她,她就要她们自食恶果。
“苏心漓!”
苏妙雪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不甘心的大叫了一声。
“姐姐这样求我,是为了方姨娘,还是为了你自己呢?”
苏心漓看着地上面色苍白,疼的冷汗直流的苏妙雪,冷冷的笑了,转身,扬长离去。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将相府的其他人也惊动了,芳情园的门口,除了养胎的柳姨娘,所有的人都到了,包括重获苏博然宠爱的三姨娘,当她看到方姨娘衣裳褴褛,发丝凌乱的从芳情园押出来的饿时候,三姨娘的脸上先是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在方姨娘用愤恨羞恼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三姨娘直接大笑出声,“方静怡,你也有今天,哈哈!”
她笑了许久,一直到苏心漓出来,她才渐渐止住了笑声,她看向苏心漓,那剪剪的秋水满是感激和敬佩,还有肝脑涂地的臣服,那是在苏博然跟前绝对不会流露出的神情,方姨娘从被房间里押出来到现在,一直都在骂人,最开始是骂苏心漓,在高怡婷大笑之后,她两个人一起骂,苏心漓跟在李大仁的身后,而相府其他的人,则跟在苏心漓的身后,方姨娘落得这样的下场,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对高怡婷而言,那是毋庸置疑的大喜,六姨娘心中也是欢快的,可何姨娘却有些担忧,以前,方姨娘得宠的时候,她仗着自己是方姨娘一手提拔上来的,在相府是耀武扬威,好不风光,因为她的授意,她没少欺负苏心漓,方姨娘那样厉害的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苏心漓说捉就捉,说杀就杀,何姨娘如何能不担心?
一行人刚走到相府门口,就见苏博然手上拿了张盖着官府官银的告示,匆忙焦灼的跑了进来,骂骂咧咧的方姨娘一看到苏博然,就像看到救星似的,“相爷!”
她委屈不已的看向苏博然,一双眼睛布满了泪花,两边的脸颊也是,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发丝凌乱,衣裳褴褛,脚上没有穿鞋,因为一路被人拖着走,扎破了脚,脚趾和脚背上都有了血的话,苏心漓想,此刻的方姨娘或许有几分让苏博然疼爱的楚楚可怜,可惜,此刻的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又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影响美感,甚至有些有碍观瞻。
Wшw▲ тTk án▲ C〇 方姨娘想冲到苏博然跟前,痛哭着控诉苏心漓,陈述自己的冤情,但是现在,她被两个大男人押着,根本就动弹不得。
被苏心漓踹了一脚的苏妙雪追了出来,看到门口正中站着的苏博然,黯然的双眸倏然有明亮的光辉闪过,她冲开人群,直接跑到苏博然跟前跪下,握住他的手,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苏博然,哀求道,“父亲,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姨娘吧,妹妹非说姨娘害她,要砍她的头,我求她看在这么多年姐妹的情分上放过姨娘,她居然踹我!”
苏妙雪的话刚说完,方姨娘又开始流泪,然后细数和苏博然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帮他回忆这些年她的甜蜜和温柔。
¸Tтkǎ n¸¢O “漓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允许你这样做的?”
苏博然是上早朝的时候才知道苏心漓要对方姨娘做的事情,下了早朝之后,急忙忙就赶回来了,刚好看到官府贴的告示,因为听人议论的时候频繁提起相府,他让人撕了张告示,顿时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
“父亲,方姨娘觊觎主母的位置,霸占并且擅自动用主母的财产,并且谋害小姐,证据确凿,这些年,她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李大人将她的罪行清清楚楚的写下来,让世人知晓,就是为了警告那些心怀叵测的妾室,以下犯上,以奴害主,那是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同时也是告诫大妇们,既要与人为善,保持后宅的安宁,同时,也要擦亮眼睛,不能让这样的害群之马存活于世,当然,更是告诫男人们,纳妾需要谨慎,除了容貌,更需要考量妇人的德行,若是不处罚方姨娘,那就是纵容妾室继续犯错,如何平息正室夫人的愤怒?父亲若是不想与所有的人正室夫人为敌,就不该阻拦李大人执行公务!”
苏博然被苏心漓的一番话说的是哑口无言,正室夫人和妾室不同,她们多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千金,并且嫁的也多是高门大户,与所有的正室夫人为敌,他哪里能有那个本事?但是方姨娘,现在却是万万死不得的,她若是死了,他和方家的联盟必不得长久牢固,而且志明就要回来了,他如何向他交代?
“父亲,你不要听她的,她分明就是信口雌黄,横加狡辩,姨娘只是奉父亲的命令暂时管理夫人的嫁妆而已,相府这么多的人,还有人情往来,开支甚大,姨娘不想让父亲为难,不得已才动用了夫人的嫁妆,并没有霸占之意,她就是看不惯我与方姨娘,故意陷害,父亲,您一定要为姨娘做主啊,不能让她白白枉死啊!”
苏妙雪慷慨激昂,她的话刚说完,方姨娘也跪在地上附和,想到相爷可能无能为力,自己会被送上断头台,方姨娘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相爷!”
三姨娘风情万种的叫了声苏博然,风姿婀娜的走到他身边,“相爷,小姐说的言之有理。”她凑到苏博然跟前,低声说道,“小姐之所以敢这样明目张胆,是因为有皇上的圣旨,相爷若是坚持反对,那可就是和皇上过不去。”
高怡婷说的这个道理,苏博然自然也是明白的,只是苏心漓这样做,完全没有顾及到他还有相府的颜面和体面,就因为方姨娘和嫁妆一事,他已经成了整个京陵城还有其他文武百官的笑柄了,苏博然如何能不恨?而且,方姨娘的事情,皇上已经全权交给了苏心漓,分明就是苏心漓不肯放过方姨娘所以才整出这一出。
至于方家,苏博然灵机一动,没了方家,不还有高家吗?现在,高怡婷的父亲可是户部的尚书,她的几个兄长也在朝为官,他若好好待她,不就可以重拾和高家的关系了吗?而且,他顺着漓儿一些,对她忍让一些,他毕竟是她的父亲,将来出了什么事,她总不能丢下他不管,比起外人,定然会提拔他多一些的,而且定国公府的人,说不定也会因此对他改观。
“走!”
苏心漓一声令下,两声凄楚尖锐的声响,几乎冲破云霄,在相府的上空飘荡,方姨娘看向苏博然,满是可怜动人的哀求,许是因为心虚,也或许是因为胆怯愧疚,苏博然根本就不敢看方姨娘,方姨娘趴在地上,双手牢牢的抱着鹅卵石的地面,不过那些光滑的石头,岂是她用手抱的住的,最后,她是被衙役沿着地面拖走的,但是那双眼睛,却始终不甘又怨恨的看向苏博然,还有浓浓的绝望和悲凉蔓延。
苏心漓站在一旁,睁大着眼睛,嘴角上扬,似是不肯错过这场精彩大剧的任何一个细节,苏妙雪,方姨娘,你们看清了吗?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真爱,还真是让人唏嘘呢。
“姨娘!”
苏妙雪绝望的叫了一声,在苏心漓的脚迈步的时候,再次牢牢的抱住,只要这回苏心漓敢像刚才那样踹她,父亲必定会为她主持公道,兴许还能拖延一点时间,只要等到志明回来,苏妙雪认定了,只要苏志明回来了,方姨娘就能活下来,皇上一定会看在他年少有为,刚立了大功的份上,赦免姨娘的。
苏心漓还真是没有辜负苏妙雪的期望,直接用被她抱住的左腿在她的心窝上狠狠的踹了一脚,比起刚才,多用了好几分的力气,苏妙雪倒在地上,用丫鬟此咬破自己的舌头,伴随着她剧烈的咳嗽,有血滴落在了雪白掺杂着灰色的鹅卵石上,苏妙雪躺在地上,舌尖上的那点疼痛让她觉得整张脸都在抽疼,而胸口处两次受伤,更是隐隐作痛,苏妙雪一只手捂着胸口,呻吟出声,该死的苏心漓,终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尝尝我今日所吃的苦,我一定要让你当着众人的面跪在我的跟前求饶,到时候,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赏她两脚的。
“雪儿!”
苏博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的叫了声,冲到苏妙雪跟前,将她抱在怀中,“苏心漓!”
还没等他说完,苏心漓就已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无辜却又理所当然的说道,“妙雪姐姐不是说我踹了她吗?我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她对我的冤枉和诬陷!”
一旁的李大仁看着苏心漓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心中啧啧称叹,这苏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她方才明明就踹了苏妙雪一脚,可她这样一说,别人必定都会觉是苏妙雪陷害她,苏妙雪挨了两脚,别人都会觉得她是活该,是罪有应得。
“苏心漓!”
苏妙雪只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憋住了一般,闷的很,也慌得很,她指着苏心漓,因为太过生气,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可偏偏苏心漓还是那副无辜无比的样子,最让苏妙雪气不过的是,她的那张脸,她觉得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像苏心漓这样恶毒的女人,就该生一张和她心肠一样的丑陋无比的脸才是,既给了她一张这样的脸,就该让她身份低贱,最好是生在窑子那样的地方,一辈子卖笑卖身,但是却给了她这样尊贵的身份,苏妙雪觉得老天的眼睛简直被屎给糊住了。
苏心漓只是看了她一眼,很平静的一眼,但是她的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那是胜利者才会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只一眼,苏心漓便转身离去,苏妙雪尖叫着追了出去,却在相府的门槛被绊住了,摔了一跤,这一跤,只让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气血上涌,骨架都要散开了,两只眼睛,更冒着金星,良久,她才抬起了脑袋,相府门口人山人海的,全都是围观的百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是一辆囚车,而方姨娘已经被人上了拷,押了上去。
方姨娘的衣裳已经被磨破了,膝盖,尤其是手心,都已经流血了,被那两衙役扣着的地方,上面有了鲜明的五指印记,反正浑身上下,方姨娘没有一处是觉得不疼的,但是她现在满心都是对死亡的恐惧,根本就感觉不到了。
她怕死,她不想死,她还没帮着妙雪狠狠的踩在苏心漓的头上,她的两个儿子,志明这次立了大功就要回来了,志安和老夫人还在苏家的老家苏家湾没有回来,她都还没见到两个孩子最后一面,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也不要就这样死了。
方姨娘被拘押在囚车上,面色惨白,她惊恐如过街老鼠一般的眼睛,咕噜噜的看着四周,哀求的看着围观的每一个人,似乎是想从他们的身上寻找转机,她不甘心,她更加恨,她为苏博然筹谋划策,大半辈子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忍气吞声,但是今日,他的女儿将她押往刑场,他可以阻拦的,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
囚车缓缓的启动朝着东门行去,她等来的并不是救她的人,而是街道两边围观着的百姓无情的向她扔臭鸡蛋和烂菜叶,还骂她是毒妇,不得好死,很快,她的囚车就挂满了烂菜叶,还有臭臭的蛋清和蛋黄,苏妙雪趴在相府的门槛上,看着这一幕,绝望悲凉的尖叫了一声,“不!”她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慢慢褪尽,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绝望和哀伤。
就算方姨娘不死,这次的事情之后,父亲也不可能扶她为相府夫人了,她也没机会成为相府的嫡女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苏心漓,是苏心漓毁了她美好的人生,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她不好,她也休想好。
直到方姨娘的囚车离开了好一段距离,苏心漓才登上马车,命令车夫赶车,和方姨娘保持一段可以看到她倒霉样却又不会被那些扔她的臭鸡蛋和烂菜叶祸及的距离。
“小姐,方姨娘她们似乎会错意了!”
流云坐在苏心漓身边,好笑的说道。
苏心漓怒了努嘴,“对我做的坏事太多,亏心!”
看吧,方姨娘也觉得自己应该杀了她呢,她如果想要她死,早就下手了,干嘛要选在今天。
方姨娘恨啊,早知道苏心漓会将她送上断头台,当初,她就应该送她和程立雪和苏立仁作伴,方姨娘越想越觉得后悔,人群中,有人朝着方姨娘扔了颗石头,刚好砸在她的额头,方姨娘吃痛,尖叫了一声,眼看着自己距离东门的断头台越来越近,方姨娘终于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了,她疯狂的摇着头,挣扎着,嘶吼着,可神智却越来越不清醒,她被人押上了断头台,而苏心漓则下了马车,上了距离断头台最近的一座茶楼,茶楼内,视线最好一个雅间,兰翊舒和颜宸玺正在品茗,苏心漓笑着走了进去。
方姨娘看着那亮蹭蹭的刀,双腿发软,浑身也没有力气了,她的大小便开始失禁,但就算是在极度的恐惧中,方姨娘也没有忏悔,她唯一后悔的就是没送苏心漓一起上西天,她看着断头台下围观着的那些人,有不少定国公府的人,不由大声咒骂他们,在看到方家的人的时候,她又开始尖叫着向他们求救。
李大仁命人将她的嘴巴堵了起来,然后按着苏心漓的意思,宣读了方姨娘的种种罪状,群情越发的激愤,都说要将方姨娘杀了,方姨娘抬头看了眼烈日,头晕乎乎,她浑身颤抖着,但是她暂时并没有被拖上断头台,有棍子重重的落在她身上,方姨娘惨叫了一声,痛的几乎魂飞魄散,围观的那些老百姓都说要打死她,而且还夸赞苏心漓仁慈,方姨娘就不明白了,像苏心漓那样恶毒心肠的人,她哪里仁慈了,仁慈的人会杀人吗?她要是仁慈的话,她怎么会被她害成这个样子?
方姨娘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她痛哭流体,跪在地上向那些曾经她口中低贱的人求饶,那样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总之,是丢脸到家了,刚开始,方姨娘还有力气哭着求饶,后来,出气多,进气少,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身上实在痛的要命了,好几次,方姨娘都觉得自己快要断气了,方姨娘觉得自己死定了,然后她就想,与其这样活活被打死痛死还不如砍头算了,就痛一下,然后她满心都觉得,苏心漓真的是个恶毒到了极致的人,居然连死都不给她痛快,就又开始在心里不停的诅咒她,正这个时候,人群中,忽有一身着锦衣的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朝着这边的方向,疾速奔来,到断头台前才停下,然后气都没喘,直接快步奔上断头台,来人正是方姨娘的大儿子,也就是这次立了大功的——苏志明。
“住手,都给我停手!”
苏志明的功夫不错,将那些教训方姨娘的几个衙役直接打倒在了地上,然后冲到方姨娘跟前跪下,“姨娘,姨娘你怎么样了?”
方姨娘勉强睁开眼睛,她的脸上,眼睫上全都是冷汗,视线并不清楚,模模糊糊的看到苏志明的声音,眼睛陡然睁大,虚弱到了极致,“志明!”
方姨娘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她伸手想要摸摸苏志明的脸,但是她现在痛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她轻轻的叫了苏志明的名字,一下就晕了过去。
“姨娘!”
苏志明焦灼的叫了声,将方姨娘从地上抱了起来,李大仁为难,看向临窗眺望着这边的苏心漓,见她点了点头,才没有为难,其余的百姓,尤其是那些正经娘子,都不怎么愿意,不过官府的人都不阻拦,他们自然也不会强出头,不过嘴上却不肯饶人,说方姨娘活该,又说苏志明胆大包天敢劫法场之内的,当然,并没有几个人被苏志明的孝举所感动,大家族里面,只有主母才是正经的娘亲,他这样做,根本就是对夫人的不孝。
茶楼的阁楼上,苏心漓和兰翊舒颜宸玺三人并肩临窗而立,远远的看着那一幕。
颜宸玺偷看了苏心漓一眼,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愤怒和悲伤,也瞧不出丝毫的得意和胜利者的嚣张,她的神情就是那样淡淡的,如水一般,波澜不惊,就只有那双漂亮的媚眼儿含着清冷的笑意,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苏心漓察觉到颜宸玺打量的眼神,对着他微微一笑,“六皇子,希望我这样一个心肠狠毒的女人,不会让你反感!”
颜宸玺摆了摆手,“你这话该对兰大哥说!”
苏心漓笑出了声,看向兰翊舒,兰翊舒向着她的方向靠近了两步,伸手,直接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然后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个性。”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对那些妇人之仁的伪善白莲花没兴趣,苏心漓任由他抱着,也不挣扎,兰翊舒开心的嘴角都咧到耳后了,苏心漓这算是承认他们的关系了吧。
兰翊舒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心的冲着苏心漓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问颜宸玺干嘛,我一个人喜欢你就够了!”
他巴不得,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喜欢苏心漓,至于其他的雄性,尤其是男人,要多远就给我滚多远,兰翊舒最喜欢了。
颜宸玺啧啧了几声,掀开自己的衣袖,“兰大哥,看,鸡皮疙瘩,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兰翊舒本来想揍颜宸玺的,不过呢,因为怀中的美人没有挣扎,他想多抱一会,所以,暂时就不和他计较了。
苏心漓靠在兰翊舒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幽香,是呀,前行的道路上有他兰翊舒陪伴,她有何惧,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一定可以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排除一切的艰难险阻。
苏志明是有大功没错,但是他劫法场,救下方姨娘,就等于和京陵城的大妇为敌,她倒是有看看,当她这个助力变成阻力,苏志明还如何有一个锦绣前程?
苏心漓和兰翊舒颜宸玺用了午膳,聊了好一会才回了相府,回到漓心院的时候已经是申是,刚一回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呢,一脸难色的流朱就走到她跟前,犹豫了半晌,缓缓开口道,“小姐,皇上给顾公子和郡主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
苏心漓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手上的茶杯,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