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泽言站在人群中,心中焦急不已。这可怎么办,妹妹竟然被人告了御状。他绝对不信妹妹是这样的人,但是别人却不知道啊!董泽言也想为董婉喻辩驳两句。只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司清德看着卫绍书,又看看那些还未走的新科进士。命人将那状纸拿了上来,看完之后,随手递给李公公道:“念。”
不得不说,卫绍书确实文采了得。用文雅的辞藻将事件说得十分清晰明了,言之凿凿,历历在目,极具感染性。那些不知情的新科进士听完,都面带怒容。而受过董婉喻恩惠的人,则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在卫绍书的状纸中,董婉喻就是一个贪婪小气,刻薄无情的人。为了一己私利,害得家中下人苦不堪言,又将自己婆母气晕。还多次不听长辈之言,阳奉阴违。打压府内众人为所欲为。而卫绍霆却放任自由,不闻不问……
李公公念着,司清德则是沉思起来,要如何处理此次之事?
“何太师您看皇上这次会如何处里?”这时李尚书小声向他前方的何太师问道。
“等会不就知道了?”何太师一副气定神闲,老神在在的模样。
这时窃窃私语的可不只是他们,其他朝臣也在纷纷猜测最后会是什么结果。那些知道过去之事的老臣十分镇定,而那些不知道以前武定侯府之事的新任官员膛目结舌。
卫绍霆上前,单膝跪地,一脸严肃地道:“启禀皇上,臣弟所言并非属实,望皇上能够明察。”
“皇上,学生之家妹,贤良淑德,品行端正。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董泽言此时也站了出来,那是他妹妹,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诬陷。
司清德看了一眼跪着的卫绍霆与董泽言,什么也没对他们说。只是道:“宣苏氏、董氏。”
“宣定国府老夫人苏氏。定国公夫人董氏进谏。”这时内侍尖锐的声音,一道一道往外传。负责传旨的内侍,带人匆匆往定国公府邸而去。
内侍来到定国公府传旨时,董婉喻并不知发生何事,为什么皇上会宣召她与老夫人进谏。吴妈妈给宣旨的公公塞了荷包。但被拒绝了,看来那公公是不肯透露消息。
吴妈妈有些担忧,跟着董婉喻一通前往。青桂与晴天自然是跟着一起的,霹雳更是不用说了。自从上次之事后,皇宫在霹雳的观念中就与危险画上了等号。
被宣召的苏氏同样一头雾水,她根本不知卫绍书的计划。若是知道也不会同意,卫绍书此举很容易让人诟病,毕竟他状告的是长兄、长嫂,现在还闹到大殿之上,无疑是在自毁前程。
董婉喻与苏氏跟着宣旨的公公往皇宫而去,但他们去的并不是内殿,而是金殿之上。晴天和青桂被挡在了大殿之外,苏氏走在前面。吴妈妈扶着董婉喻走在后面。而晴天几人被拦在了大殿之外。
跨过磅礴大气的殿门,顺着中间的通道一步一步往里走。远远看到皇上高坐主位,朝官们恭敬伫立两旁。卫绍霆、卫绍书、董泽言跪于殿中。而那些新科进士,已经站到了朝官之后。
见到她们进入殿内,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们身上。苏氏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大场面,心里有些慌乱。董婉喻一看这场面,隐约知道,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今董婉喻已经有了近八个月的身孕,早已显怀,肚子高高隆起,走起路来也有些笨拙。但十分幸运的是,她并未因此变得臃肿不堪。在叶凡的精心调养下,她的容貌一如往昔,肌肤依然光滑细腻。
众人看着这个身怀有孕,气质端庄,举止大方的妇人,一点也不看不出卫绍书状纸中的刻薄贪婪模样。反而是苏氏,长得倒是有几分刻薄像。若不是年?在那里摆着,别人还真会误以为苏氏才应该是诉状中所言的定国公夫人。
“臣妇叩见皇上。”苏氏与董婉喻上前行了礼。
如今董婉喻身子不方便,行礼很是吃力。若不是吴妈妈扶着,她自己一人恐怕还有些困难。司清德见她这幅模样倒是没有为难她,当即就让她们免礼。
“苏氏、董氏,今日朕宣你们来,是为查明一事,你们如实回禀。”司清德威严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声音中听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是。”董婉喻与苏氏二人应道。
司青德让人将状纸给董婉喻与苏氏看过,问道:“董氏,卫绍书告你忤逆不孝可有此事。”
“未有此事。”董婉喻拒不承认。
接着他又问了苏氏,苏氏自然是向着卫绍书的,如今骑虎难下,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于是她悲切地道:“回皇上,小儿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上给老身做主。”
“皇上明鉴,我自嫁入定国公府,一直恪守本分,一言一行均按府里规矩来。我不知二弟为何要陷害我夫妻二人,今日我也请皇上给我做主,将此事查清。若不然臣妇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董婉喻说着,泪水流了下来。
“大嫂,你就不要惺惺作态了,难道将我娘气晕的不是你?”卫绍书冷笑。“恳请皇上宣当日给我娘诊断的刘太医作证。”
“二弟,虽我管家之后扣减了你院内用度,但我也解释过了,没有哪一家的少爷,每月的用度是当家的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我也是按规矩管家,没想到你竟怨恨至今。”董婉喻不敢置信地看着卫绍书。
“我知道娘偏心你也是应该的,但府里哪里经得起你如此挥赫,也许一时半会还行,时日久了哪一家都是支撑不起的。我也是为了国公府好,怎么到你口里就变成了苛刻。”
“大嫂你也别混淆视听,我们如今说的可不是这件事。”卫绍书道。
“那日老夫人晕倒,也是因为府里脂粉被人做了手脚,这才气急攻心,怎么又成我气晕的了?”董婉喻喊冤。
“董氏,你莫要颠倒黑白。”老夫人冷哼一声,将董婉喻为了自己的生意,贪图小便宜,将府中的胭脂都换成了美人坊的,差点还得府中下人毁容的事一一道来。
司清德也没说话,看着这几人对峙。
“老夫人,有些事媳妇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此时却不得不说了。陈家出售给我们府里的胭脂一直都是有问题的,不论是给主子的,还是丫鬟的,脂粉里都加了麝香。我也不知是什么人如此狠毒,竟然要让卫家绝嗣。但是又不想你累心,只能将脂粉换了。谁知还是被人下了手,在脂粉里做了手脚。”董婉喻一副被误会的委屈模样,语重心长地解释。
“我极力想查清此事,老夫人您却让人毁了那些有问题的脂粉,让我无从查起。随后又将罪名推在我身上,只是我没做过的事,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臣妇想问问皇上与诸位大人,这样应该算不上忤逆不孝吧?若不是臣妇有几分辨香的本事,早就糟人毒手,就是臣妇腹中这孩子,也差点不保。”董婉喻说着,眼中含着泪,一脸忧伤且慈爱的看着自己隆起的小腹,那副模样很是让人同情。
此时那些新科进士都开始相信董婉喻了,也许这事真的只是由误会引发的。而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则是若有所思,这婆媳斗法,究竟谁赢还不可知。
“皇上董氏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事情并不如她所言。”此时苏氏反驳,还要说什么。
董婉喻却抢在她之前,又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皇上,臣妇已查明,陈家脂粉铺掌柜与妻子居心叵测,收了别人的钱,欺上忙下谋害定国公府子嗣,臣妇已让人将证据收齐。且这两人家中还藏有脏款与证物,派人一搜便知。”
“还请皇上主持公道。”这时一只沉默的卫绍霆沉声说道,董婉喻这么长时间一直无事,卫绍霆也不知道苏氏在这其中做了这么多手脚。如今董婉喻虽没明说这时苏氏手笔,但卫绍霆心中却知道一二。
苏氏如今有些慌了,没想到这董氏如此能忍,所有的事她都知道,却一直隐而不发,现在却借机拿出来一并发作。
司清德见卫绍霆后院竟然乱成这样,都不禁有些同情他了。不过幸好他娶了一个聪明的夫人,不然说不定还真是被人算计得子嗣全无,只是可惜了。司清德可惜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董泽言此时听完妹妹所言,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原来妹妹的处境竟是那样艰难。当初才嫁入侯府,就处处被人算计。若不是她自己警觉,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境地。
而在场的诸位大人又看了一番好戏,没想十二年前,未去世的武定侯上演了一出大戏之后,今日他那成了定国公的儿子也来了一出。
卫绍书也没想到,董婉喻手头竟然有这么多筹码,一时之间将他的计划给打乱。卫绍书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很快又恢复清明。
“皇上,学生大嫂所言只是片面之词,况且她既然早已发现脂粉有问题却一直隐瞒不说,可见也是居心叵测。更何况学生娘亲并不是大嫂亲婆婆,她未放在心上也是自然。”卫绍书此时还不忘抹黑董婉喻。
“二弟误会了,当时未说是因为麝香只对未生育女子有害,而且老夫人那里用的香粉,都是没有问题的。这事也简单,只要将陈家胭脂铺掌柜传来问清楚便可。”董婉喻一脸镇定。
最终董婉喻提到的人,都被传来,所谓的证据也由王妈妈带着内侍取来。包括那被加了蜜囊花的熏香及动手的丫头都被带了来。
陈家掌柜和媳妇被带来时,胆子都被吓破了。他们一直以为这事做得很隐秘不会被人发现,谁知现在不止被人发现,还闹到了皇上跟前。
“启禀皇上,这是在陈家铺子搜出有问题的脂粉,在陈掌柜家中还搜出了两千两银票。属下向陈家人问过,陈掌柜历年积蓄加起来或许差不多,但是绝对买不起宅院。”前去搜查陈掌柜家的护卫统领将物证呈上,当时他向陈家人询问时,陈家人也十分震惊。巨史大亡。
苏氏心中一惊,竹韵不是说有问题的脂粉全都销毁了吗?这也是陈掌柜贪心,那些脂粉可是值不少钱,他没舍得销毁,准备以后又销给定国公府。
“说,你这些银子怎么来的?还有你这香粉做了什么手脚,准备卖往何处。”司清德盯着陈掌柜,厉声询问。
“皇上恕罪,草明全都交代。”陈掌柜第一次得见天颜,就是因犯事被抓来审问,哪里还敢隐瞒,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交代了。
这一切都是定国公的竹妈妈让他做的,让他将有问题的胭脂在定国公府采买来的时候交给他。这些脂粉有着细微的差别,一些是好的,一些是有问题的。如何区分,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
而他会与竹妈妈搭上线,完全是他妻子之前是苏家老夫人下人,自然认识竹妈妈。
“老夫人,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十多年前你没能害死我。十多年后却又想害我绝了子嗣,你这是何居心?”此时卫绍霆面带悲愤地向苏氏质问道,故意不提竹妈妈,把罪名直接落到罪魁祸首身上。
“老夫人,您为什么要如此?难道就因为侯爷不是您亲儿子,我不是您亲儿媳吗?”董婉喻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老夫人,又将卫绍书之前的亲子论搬了出来。
“我,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苏氏此时强自镇定,试图解释,却一时词穷。
此时朝官们表情各异,心中就差没大呼过瘾了。事情真是越来越精彩,突然就来了个大逆转,受害人成了加害人。而那些稚嫩的新科进士完全都看傻了。
“皇上,草民也是受昔日雇主所托,这才坐下了糊涂事,还望皇上恕罪。”此时陈掌柜媳妇慌张求饶,她虽然是苏氏母亲身边的丫鬟。但苏家门第不高,她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如今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的想撇清关系,请求饶恕。
“皇上,学生娘亲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即便是有,那也是竹妈妈擅作主张。”卫绍书见这事推不过去,于是就只能让竹妈妈顶罪。
“若只是一个下人擅做主张,她如何能拿出如此巨款买通陈掌柜。”董泽言此时也忍不住说道。
此时司清德被他们吵得不耐烦,撇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会意,上前一步道:“大殿之上不得喧哗。”
等众人静下来,司清德这才道:“此事案情复杂,交由京卫府审理,大王爷、四王爷监审,三日内必须将此案了结。”
“儿臣遵旨。”大王爷,四王爷出来领命。
“退朝。”司清德实在不想为卫家后宅这点破事而头疼。
当时会决定亲审,一是因为卫绍霆不只是勋贵,还是朝中重臣。二是自己不久前刚下旨嘉奖了这夫妻二人,卫绍书这一告,也是在打他的脸。三是如今大殿之不止是朝官,还有不少新科进士。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转变,而且越来越复杂,他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朝官们见没戏看了,纷纷散去,他们三五人结伴而行,还饶富趣味地嘲笑卫家之事。那卫家男人再能干又怎么样?简在帝心又如何?还不是连自己后宅都管不好的糊涂蛋。父子二人一样窝囊,被一个老娘们搞得鸡犬不宁。
那些嫉妒卫绍霆如今地位之人,此时心中畅快无比。他们就算及不上卫绍霆,可家事还没闹到大殿之上。
卫绍霆站起身,走到董婉喻身边扶着她。“辛苦你了,我们回家吧!”
“好。”董婉喻点点头,一手支着腰,一手搭在卫绍霆手上往外走。站了这么半天,她的腰都有些酸疼了。
此时董泽言也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脚上一片麻木感,膝盖微微刺痛。他看卫绍霆若无其事,不禁佩服不已。卫绍书也是个文弱书生,跪了这么长时间,差点就站不起来。最后还是苏氏上前扶着他。而陈掌柜夫妻等人,已经被人押送京卫府。
董婉喻见自家大哥一瘸一拐的狼狈模样,又看看卫绍霆,担忧地问:“你的脚没事吧?”
“无碍。”卫绍霆摇头。
“卫大人,真是辛苦了。”大王爷经过卫绍霆身边,语带同情说了一句后与四王爷相携离去。
卫邵霆面无表情,在众人嘲笑,同情的目光中,牵着董婉喻往大殿外走去。董泽言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禁佩服起他的气度来。如是换成他,此时定然十分难看吧?
兜兜转转,此案又回到了王大人手中。王大人苦笑,也不知皇上这是何意。不过到时,还有两位王爷在场,看他们脸色行事,总是出不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