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言难尽。别人都觉得张妈妈命不好,谁敢请她啊?也就是舅老爷和夫人不在乎这些。”
“世人愚见害人不浅,真是苦了张妈妈了。”董婉喻并不在意那些,只要张妈妈能忠心耿耿为她办事即可。
吴妈妈见董婉喻是真的不在意,暗暗松了一口气。能与老姐妹重聚,她心里还是高兴的。人老了就希望有个人能一起聊聊过去,缅怀那些逝去的时间与逝去的人。
“妈妈,我如今是困境重重,不然也不会托舅舅帮忙寻人。只要您与张妈妈一心为我,我定能为你们颐养天年。我虽是董家人,但也有着花家的血脉。我们花家人,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董婉喻郑重承诺,安抚吴妈妈的心。
“老奴信得过舅老爷,也信得过夫人。”吴妈妈虽还是那副刻板样,但眼底闪过一抹喜色。
两人走得很慢,沿着湖边的小路绕行。侯府的花园,就如同这府里的主人一样,大气磅礴。
话说董婉喻带着吴妈妈去后花园,青芍便对王妈妈说:“妈妈,夫人是不是对那两位新来的妈妈太好了些?”
“你懂什么,那可都是宫里出来的妈妈,若没本事,就是想请也请不来的。”王妈妈一点也不在意,小姐把自己的嫁妆和院子交给她管,足够证明一切。更何况如今她两个儿子都是小姐跟前得用之人,她已经很满足了。
“妈妈,我这也是为您心急啊。”青芍嗔怪道。
“成天想那么多做什么?夫人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只要咱们好好伺候着,还会亏了你不成?更何况,如今情况不一样了,这后宅之事,我们也使不上力,只能做好自己的本份。”王妈妈皱眉,觉得青芍如今是越来越掐尖要强,有些逾越了。
“谁说我们使不上力的?”青芍还颇不服气。
“你自己好好想想,最近的这一桩桩一件件,那一样不是小姐自己琢磨着处理的。我们顶多就是跑个腿,别人害小姐时,你有主意吗?”王妈妈也不客气起来。
“我——”青芍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反驳。
“唉——”王妈妈一声叹息,转身离开,有些事要自己想开才行。青芍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丫头,王妈妈真的不希望她误入歧途,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
晚膳时,卫绍霆如同往日按时出现在逸然居。
“我之前与你说的管家权一事,这么长时间,你可有怨言。”卫绍霆在董婉喻身旁坐下,挑眉看着她。
“我相信侯爷,而且也知道老夫人是不会轻易答应的。”董婉喻直言不讳,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那你可准备好,掌管这侯府后院?”卫绍霆端起茶杯把玩。
“妾身自当尽心尽力。”董婉喻笑了笑,看来卫绍霆终于要有行动了。
“恩,别忘了我说的话,前院的事别插手,而我这人最不喜阳奉阴违。”卫绍霆冷冷说完,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妾身谨记夫君教诲。”董婉喻依然是那副温婉贤良的模样。接着她把两位妈妈的事提了提,依然是那副说辞。
二人用过晚膳,卫绍霆并没急着走。董婉喻注意到,他的眼神看向棋盘,于是便笑道:“侯爷可要与妾身对弈一局。”
“夫人会下棋?”在宝华寺时,卫绍霆因先行离开,并未发现董婉喻知晓棋艺。
“会一点,侯爷可别让妾身输得太难看才是。”董婉喻柔柔的笑着,娇俏的看了一眼卫绍霆。
两人说话间,丫鬟已将棋盘摆好,室内依然漂荡着安神香的清香。两人在棋桌前坐下,青桂奉上茶水、点心。
一室静谧,香味缭绕,偶尔只闻棋子落下之声。棋桌两端,夫妻二人棋逢对手,全神贯注,在方寸之地博弈。
董婉喻一时太过投入,忘了掩饰,进退之间不觉露出杀意,步步陷阱,处处杀机。
卫绍霆也不是省油的灯,总是能一一化解。他只是惊讶,一名深闺弱女子下起棋来,竟磅礴大气,棋路刁钻,充满杀意,与自己竟有几分相似。看来他还是不了解他这位夫人,似乎并不是那样无趣。
“夫人,这室内燃的是何香?”卫绍霆竟觉得,越下思维越清晰,不禁有些诧异。
“妾身自己调配的安神香,侯爷可是喜欢?那妾身便为侯爷调制一些。侯爷也许不知,妾身最拿手的可是这调香之术。”董婉喻说着,眼神一直没离开棋盘。
“那就有劳夫人了。”他一不注意,棋桌上的局面几乎逆转。
“夫君喜欢便好。”董婉喻说着,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落下一子将卫绍霆的黑子围住。
“夫人的棋艺,也快赶上夫人的调香之术了。”卫绍霆落下最后一枚棋子,赢了董婉喻一局。
“怎么可能,我明明要赢了。”董婉喻不可思议的看了又看,随后露出沮丧的神情,她还以为这局自己可以赢的。
“但你确实输了。”原来她也会露出小女儿娇态,他还以为她一直都会是端庄大方,温婉动人的模样。
“不行,再来,这次我一定可以赢。”董婉喻觉得,她已经抓住卫绍霆的棋路,一定能赢。
“那就再来。”
于是两人再次厮杀于方寸之地,直到董婉喻连输三局。董婉喻嘟着嘴,一脸幽怨地看着卫绍霆,似乎要看得他感到内疚一样。
卫绍霆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心想等会要不要让她一局。不过他这夫人,如今算是本性毕露了吗?
第四局,董婉喻终于赢了,她高兴地蹦了起来,她终于赢了卫绍霆。只是看到端坐对面的卫绍霆时,她僵了僵,立即恢复那副端装大方的模样,若无其事坐下。
青桂见此,不觉有些好笑,小姐果然还是原来那副模样,只因环境而不得不改变。青芍真是多虑了,小姐还是小姐。
“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卫绍霆索性也当没看见,准备离开。
“夫君不留下来吗?”董婉喻一时还没恢复过来,十分自然的问出口。才说完,她就僵住了。
“改日。”所幸卫绍霆并未留下。
改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改日再来,还是改日来与她圆房?想到这董婉喻有些紧张起来,随后又放松下来。前世又不是没睡过,况且今生她还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夜,卫绍霆做了个梦。梦里香风徐徐,白雾迷漫,他看不清周围的景物。这时一身着白衣纱裙的女子走过来,拉住他的手。
“夫君,你真是个木头,也不会让让人家,这次就原谅你吧。不过下次下棋,你一定要让着我,不能一个人总赢,那多没意思啊?”女子嗔怪。
瞬间场景变了,似乎他与女子下棋,结果又赢了。
“哼,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赢你的。”女子不服气的哼哼,但一点也不像生气,反而更像撒娇。
梦里女子陪他下棋,输了会跟他撒娇,会耍赖悔棋。而且每次输了,女子都会嚷嚷着,下次一定要赢他。
这一幕幕场景,似乎都真实发生过,但他却想不起来。他努力想要看清女子容貌,却始终无法如愿,他所能见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或是一个背影。
卫绍霆从十岁开始,就陆陆续续梦到一个女子的身影。女子每次都隐藏于迷雾之中,让他抓不到,摸不着。
女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绣花纱裙,背对他的身影,十分悲伤。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卫绍霆却知道她似乎很伤心。
女子的悲伤会牵动他的心,让他觉得心脏如同被人抓住一般,一阵阵抽痛。
以前他问过身边的人,为什么总会梦见同一个人。有人告诉他,那是他前世的业债。那时他不明白,长大之后,他想也许是自己前世负了她,所以她才会一直出现在自己梦里。所以她才会总是那么伤心、无助。
梦中之人,从未说话,一直静静站在那里默默悲伤着。但今日不同,她似乎很开心,有了其他的情绪,更加鲜活起来。只是依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卫绍霆不由一阵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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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妈妈初来乍到,这些日子都在跟着王妈妈熟悉逸然居的情况。吴妈妈观察几日,带着些疑惑的问:“夫人,您从未给侯爷做过东西吗?”
“有啊,我时常下厨给他做膳食,妈妈何出此言?”董婉喻一脸迷茫。
“那可否做过针线一类?”吴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她。
“未曾。”董婉喻大惊,她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看来多有个人分担也是好的。随即她又有些丧气地说:“可是我针线不好。”
王妈妈、青芍、青桂一脸愧疚的低下头,她们只以为是小姐针线不好,不愿意献丑。唉,他们小姐什么都好,就是针线活拿不出手。
“您是大家夫人,哪用得着全都由您动手。找个针线好的丫鬟婆子做好了,您意思几针就好。”吴妈妈一脸严肃地教导。
董婉喻有些脸红,她意思几针极有可能毁了整个绣品,青桂几个头更低了。小姐就如同夫人所说天赋都用到调香上了,所以针线真没什么天赋。
“夫人您不是会调香吗?您也可以调配香料加于荷包中,让人做好,给侯爷送去。我看您调的那安神香就挺好,侯爷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