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一章 网已密织,只待兽来

并州城公主府东院茶厅——

虞沨手持一封密信,一手微握成拳置膝,眉心浅锁,一目数行地看完,纤长的眼角险险一斜,将那满书蝇头小楷的纸张轻飘飘地往案上一丢,却忽然重重一挥手,将茶盏拂落青砖,“咣当”一声脆响!

隔案而坐,已经在并州销声匿迹了数日的“贾拙政”,被往常温文尔雅的世子突发雷霆之怒惊得瞪圆了眼睛,怔怔地看了看粉身碎骨的青花瓷盏,与委屈“卧地”的黄山金毫,又怔怔地看了看目透冷厉、抿唇如刀的虞沨,并没有贸然劝慰,而是拿起那封书信,同样一目数行地浏览一毕。

又是“咣当”一声脆响!

这次动手砸盏的却是旖景。

门外的晴空当闻第一声响,还以为是两人中哪个失了手——世子极少生怒,更何况还有五娘在坐——不过当第二声响,他总算醒悟过来情形不对,从窗缝里往内一望,但见那双壁人,尽都怒形于面,却又不像是冲对方发火,便知趣地没有打扰,依然倚着廊柱,看那一枝玉桂颤颤危危。

室内。

旖景狠狠咬牙:“我给施三娘的原本就是青蒿,自是不打算她送去疫区的会是黄花蒿,可这将将才送往疫区的三万剂药,竟然也是以假充真!”

原来,密信是卫冉亲笔所书,他受旖景嘱咐,自从前往疫区,暗中留意着那些煎药之人没将大长公主的捐助偷换,也便“吊以轻心”,直到霍升的三万剂送往疫区,全由疫病所医官查验经手,卫冉夜探药房,居然发现那些竟都是青蒿!

“虽早有所料,可当知所料中的……”当年近十万患者不治的事实至此,已经确证无疑,如何能捺心头怒火!这些丧尽天良之虎饱鸱咽,若不将他们绳之以法,以命抵罪,委实枉为虞姓子孙、大隆臣子!虞沨指节泛苍,面色漠冷,深深闭目半刻,眉心的冷硬才略微缓和。

“祖母送去的黄花蒿已经告罄,患者不能再拖。”旖景分外担忧,她之所以将万剂青蒿假充黄花蒿转手给施兰心,防的就是她以假充真,万一计划有延,患者不得及时治疗。

“我手里还有万剂,应在燕南交予了三殿下,计算时日,殿下最迟三日抵并,不过却也拖延不得几日,眼下,染疫者已达三万余人……”虞沨握拳,重重一击膝头:“万不得已,只好不待诸事妥当,提前行事,就算打草惊蛇,也不能让染疫者白白丢了性命。”

自从疫情暴发,已经出现病瘁者,多数都是老弱,因自身体虚,虽得黄花蒿及时,却难以回天,加上那些时日施德因瞒报疫情,自身大意不去求治而亡者,也已有了三、四百人。

黄花蒿一旦断药,未曾痊愈的患者又将病情反复,他们这时,委实是在与死神争分夺秒。

虞沨才有决断,所幸当日傍晚就有三顺传回的消息,施知州已经开具文书放行,次日便将出港,尤其重要的一点是——文书签章免检!

虞沨如释重负——施德不惜枉法,出具免检文书,为的就是要避过港口卫所之验,这便证明,宁平候是被瞒在鼓里!也就是说,参与此事手握卫兵的勋贵并不知金相以假充真之事,仅仅是瞒疫牟利,贪贿灾银还情有可恕——这些勋贵毕竟不是主谋,而前期虽然瞒疫,州衙却也为了不使疫情尽早暴发,有治防措施,未引发大量疫者死亡,惨祸未成,若他们上书请罪,坦承罪行,指证金相,圣上也有宽恕的借口。

为君者,也有无可奈何之时,尤其针对这些手握卫军的将领,关系的是国政安定,若是尽数严惩,兵祸一起,更是民不聊生。

还好这些人没有参与以青蒿抵充,欲置数万百姓丧命的阴谋。

否则,事情还有艰难。

当确定此点,虞沨立即召集众人商议,掐算时间,当十万剂黄花蒿次日清晨出港,沿水路往南浙,及到南洲码头,必然会靠岸核对通行文书盘桓半日,往返两日水程,最迟三日后黄花蒿便能归来并州。

虞沨当即下令,着天察卫立即前往南洲布陷。

又去见大长公主:“姑祖母,应当是前往朔州,与常信伯一见的时候了。”

必须得说服常信伯倒戈,上书请罪,才能将事情控制在更为简单的局面,常信伯不比文臣,不得不忌惮他的手握重兵,而眼下已经掌握了金相以假充真,拿小利分给,却利用勋贵投以重金,自己坐享暴利之据,虞沨原有七成把握能说服常信伯,就算他资历尚浅,或者让常信伯摇摆不定,这回加上与之原有旧义的大长公主,便又添足那三成把握。

当常信伯得知圣上早有心铲除金相,而这回又是罪证确凿,谋的数十万利已经成为泡影,又有金相“背叛”在先,常信伯岂会再与金相有难共当?

结果一如所料,当常信伯初闻虞沨说道金相已是朝不保夕,尚且惊疑不定;再听虞沨直言不讳,揭发他们一众瞒疫不报,筹资炒高黄花蒿借灾牟利,企图侵吞赈灾款的事实,又吓出了一身冷汗,面上便罩戾气;紧接着,再闻金相竟然下令施德瞒天过海,将他们同谋囤积之黄花蒿偷梁换柱,销往南浙的惊天隐情后,常信伯已是目瞪口呆。

但对于上书认罪之事,尚且还有几分犹豫。

大长公主当头棒喝——

“远同呀远同,若是你父亲在世,只怕要亲缚你往御前请罪!你可是山西守将,护的就是家国安危,居然为图私利,置百姓性命不顾!你眼下且还信任金榕中,假若被他得逞,数万百姓便会因此不治而亡,圣上追究下来,你难道还想起兵谋反不成?!”

惊得柴远同双膝着地:“小侄万不敢如此。”

“那你可是想以项上人头,抵并州百姓数万性命!”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这回多亏远扬筹谋周全,才不让大祸酿成,否则你柴家旧日功劳,一门忠烈之名,得尽数毁在你这不肖子手里!”

一番话下来,已经是让常信伯冷汗淋漓。

“我手里还有一兵士,当日欲对镇上药商行陷害之事,经审,正是奉伯爷的嘱令。”虞沨再加一棒。

常信伯更添面如死灰。

大长公主长长叹息:“别说金榕中已是自身难保,就算他能够自保,难道还会顾及你不成?南浙那些死犯便是前车之鉴!他以假充真,白得数百万利益,可曾与你有福同享了?金榕中利用的就是你们这帮人的贪欲,他自己才是最大的获利者!待到真相揭发,你那兵士可是一个活证,金榕中定会推你出来坐实罪名,你且还犹豫,当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

常信伯终于崩溃,匍匐在地叩首称罪,当即便上书禀呈天子实情,将金相所托种种如实笔供,自禁府邸待罪。

而虞沨与大长公主归并之时,顺便又捎上了监察御史,与山西布政使、按察使两个最高行政,且不与他们解说仔细,只说让他们旁观一场大戏。

因世子有天子亲颁“先行”诏令,几位自是不敢拒绝,遂低调跟随。

虞沨此行,当然将施德等人瞒得严实。

而从朔州归来次日,三皇子便手托圣旨,抵达并州。

——天子有令,因郫南、汤县水患致并州暴发疟疾,而两县洪涝之因,为多家权贵私占行洪用地,故,此次天灾,并朔二地违律之权贵应负全责,此次收购治疟良药黄花蒿所需三百万两白银,勒令但凡有占地者,按所占多寡按量分摊,三皇子便为核查征讨之钦差。

这一诏令,有如巨石入水,激起浪涌滔天。

先是有人质疑——

“占地者又非我并朔两地权贵,京中更有不少,何故他们便能坐享非法,我们就当负责?”

三皇子微笑答疑:“呃……京都占地之权贵已经上缴非法所得,尤其是金相,悔之莫及,非但赔了获益,还另外追加了五万两银,以捐助并州疫民。”

众权贵瞪目。

随之又有那些多疑者,满脑子计量——起初金相言之凿凿,郫南之事必然无礙,咱们信之不疑,就连世子奉命前来,也只以为他与金相交往甚密,必不会当真追究,岂知毫无防备,就被世子来了招扒堤泄洪!又说不知者不罪,大家才松了口气,可惜的便是那些良田白白成了汪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眼下却又闹出这一桩来!金相他倒率先服了软,全不为咱们的利益着想,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委实让人憋气。

瞬息又听传说,让并朔二地权贵分摊赈灾银的事,居然是太子谏言!

多疑者便更添疑惑:“这事大有蹊跷!金相他家闺女可是东宫侧妃,如何太子行此谏言金相竟不劝阻?不对不对……”一众权贵碰头,跌足顿悟:“这应是金相得知郫南水患,即将事漏,预先安排之退路,为的是让太子得圣上重信!而他不过就是赔些非法所得……那能有多少?赈灾银可有足足三百万两!咱们这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金相可耻!”

难怪世子入仕不过两载,便敢未禀先行,并人生地不熟的一个楞头青,竟这么快就察明了水患之因!

短短一日之间,又有传言四起——

“那个药商霍升怎么再不见人影?”

“他说六十两银一剂就六十两银一剂?原先东阳镇的几个药商,不是以十余两一剂将药售予了大长公主?”

“施德可是金相亲信,不可信他空口白牙。”

“等等,那个施德属官吏目可不是叫霍起?”

“要说来,金相还有个幕僚也叫霍真,就是霍起的兄弟。”

“不会霍升也有名堂吧?”

“论来,他们生得真是有几分相似。”

“我就不信,一剂黄花蒿能卖得比参茸还贵!”

权贵们群情激昂,质疑满满,而施德更是焦头烂额——三皇子竟然要去疫区,并且他还从宫里带来了太医!

真是让人欲哭无泪,假若那青蒿被人拆穿……

十万剂黄花蒿,这时算着已经到了河南境内,追回已晚。

我说三殿下,您千金贵体,去疫区究竟是为了哪般呀?!

倒还是兰心姑娘沉得住气:“父亲莫急!金相早知三殿下会往并州,兼着这谏言又是出自太子之口,他老人家能没准备?若有变故,定会在信里有所提醒,想来三殿下已经得了叮嘱,那些个太医,必不会有什么发现。”

唉,兰心姑娘,你太看得起金相了,他早就被太子“背叛”了个彻底,他老人家,这时哪里知道有太医随三皇子同行!

第七百五十一章 卫冉归来,当堂争执第五百三十四章 媚娘香夭,玉郎陷险第三十九章 各怀心思,小聚芳辰第五十五章 将军护女,痛责莽子第两百八十四章 两地不同,一样月色第六百七十七章 家人团聚,王妃归故第六百六十三章 又再中计,连连告负第六百八十九章 凤阳来人,刁难候府第一百六十六章 必死无疑,绝不饶恕第五百二十七章 比棋招亲,突降艳福第三百四十九章 意外收获,知情之人第五百五十章 苏涟赶到,再补一刀第两百四十一章 两心相许,早在当时第两百零九章 宫宴归来,却有访客第五百九十六章 暗中旧情,福王审案第两百八十三章 淑女怨愤,殿下发狠第两百四十八章 暴雨如晦,左右两难第三百七十二章 蛇蝎毒计,宋氏决断第六百八十三章 又生对策,婚事仍悬第十八章 摁捺不得,人心思动第三百四十九章 意外收获,知情之人第二十一章 一见牵心,盘算姻缘第六百五十七章 艰难决断,依计而行第六百零三章 惶惧劫数,再应当年第两百一十章 长卷之上,共画来年第六百八十四章 忽生变故,传言四起第五百八十八章 摁捺不住,毒计酿成第五百八十二章 一入深宫,便过十载第六百三十六章 总算通信,大胜归来第五百一十三章 各有谋划,歪打正着第六百零三章 惶惧劫数,再应当年第六十四章 紊乱开场,胜负难说第两百四十八章 暴雨如晦,左右两难第六百九十九章 子若被夸,实非善事第三百四十五章 计议已定,直言不讳第一百九十二章 忙时习务,闲来踏歌第两百一十二章 苏直归来,强势清算第五百二十三章 平乐姻定,卫冉入京第两百九十五章 真凶现形,西梁纷争第两百四十八章 暴雨如晦,左右两难第六百七十章 尴尬王爷,抛之脑后第三十章 何故祸心,渐露端倪第三百一十五章 万寿大庆,终临抉择第一百六十七章 化险为夷,渐入死地第两百四十九章 隐情不浅,世子出场第六百三十三章 有望渗入,确定关键第四十一章 突生祸事,马*婚第一百八十二章 惊闻真相!同道中人第七百二十章 小嫚“复宠”,六娘出闺第四百七十一章 更改计划,点醒祖母第三百八十七章 尘埃落定,各得其死第七百零一章 陈二太太,为女争贵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时愤怒,便埋祸根第七百六十四章 再行试探,将要团圆第五百四十二章 家宴认亲,虞湘婚事第五百二十一章 公主示好,旖景含酸第一百五十章 再结“同盟”,年后初见第七百七十五章 要与不要,皆在我心第七百四十一章 “反旗”高举,开诚布公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个误会,或生事故第五百六十一章 期盼入宫,卫昭之愿第六百六十七章 良宵情长,岁月静好第七百二十八章 旧怨在心,扭曲人生第七百零一章 陈二太太,为女争贵第两百零三章 各凭手段,谁主沉浮第七百四十章 临朝监政,死仇重逢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山之约,依时发生第六十七章 暗藏心意,问君知否第三百九十一章 吕氏婆媳,朱氏祖孙第六百一十一章 无情杀戮,冷厉逼问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心二意,实为一心第五百五十章 苏涟赶到,再补一刀第一百五十六章 当众丢脸,难捺恶意第五百三十六章 入潜西梁,一对兄妹第七百七十章 大变在即,许氏施令第五百章 恩封确实,将有险关第六十九章 闺秀风范,但为良人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时愤怒,便埋祸根第一百七十章 问罪甄府,慈母悲声第五百二十章 拒绝妥协,公主驾到第三百九十七章 皇后问责,除族离家第三百七十七章 剧毒*,偷梁换柱第五百二十八章 王府春宴,三娘意动第七百六十二章 苏公出征,大君来使第三百二十章 兄妹密谈,蹊跷遗言第一百六十九章 真相大白,盛怒难捺第七百六十四章 再行试探,将要团圆第七百七十九章 近卫臣服,胜局奠定第两百八十三章 淑女怨愤,殿下发狠第两百八十三章 淑女怨愤,殿下发狠第四百三十章 谢公寿辰,注定闹剧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事安排,齐心协力第一百零九章 远道归人,骨*圆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析朝政,牵涉党争第六百二十五章 逼君准奏,强请赴藩第一百一十一章 太后疾愈,皇子姻定第一百八十三章 佳人已逝,含冤难雪第六百二十八章 被逼无奈,自找耻辱第三百五十二章 宽慰亲怀,江薇辞行第六百五十八章 调“虎”离山,火烧“虎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