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厅里,夏老太爷和夏金氏、夏修和兀自在谈论着孙女婿郑景琰。
夏老太爷叹着气说:“大孙女婿太瘦了点,若能再胖一点点就好了!”
夏金氏极有经验地说:“现如今瘦点没关系,等过两年他自然就胖了。你看看咱们老大、老二,还有这小三儿,哪一个不是成亲立室当了爹之后,才慢慢壮实起来的?重要的是他的家世,还有人品!啧啧!年纪轻轻地就做了侯爷,又生得这般俊美,那一言一行,分明是极讲礼数的,偏偏看他像个大官儿一样……”
夏修和笑道:“娘啊,大哥说了,郑姑爷是世代勋贵,身上有贵气,气度就是不一样嘛!”
“啊啊,世代勋贵?那是啥子?皇亲国戚么?”
夏修和大笑,夏老太爷咳了两声,斥道:“无知『妇』人!进京城是丢人现眼来了!”
夏金氏正自不服气,转眼见大儿子夏修平与庞如雪相携进来,忙满脸堆笑,起身迎了上去:
“小孙孙睡着啦?那就好!我儿和媳『妇』都累了,快来坐着,来!”
夏修平扶着庞如雪先坐下,环顾屋里,问道:“乐儿呢?”?? 重生之正室手册96
夏修和道:“二侄女嫌我们大人说话没意思,已告退回房歇着去了。”
夏金氏笑着说:“到底是进了京城,乐儿如今又懂规矩又乖巧,说话做派,比爱之惜之高出十倍,这才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庞如雪眼眸一垂,夏家父子三人几乎同时朝夏金氏看去,夏修和离夏金氏最近,压低了嗓音怨怪道:“我的娘诶,你这不是添『乱』吗?哪壶不开揭哪壶!这时候提什么爱之、惜之?还拿庶女比嫡女,是想让大嫂把咱们夏家几口人赶出大街去吧?”
男人们却不知道,夏金氏之所以敢于大咧咧口没遮拦,是因为她与庞如雪十几年婆媳,早已『摸』透了庞如雪的『性』情,她心里明镜似的,只要庞如雪离不开她大儿子,她完全可以把这个儿媳『妇』吃得死死的!
进了陌生而繁华、到处是权贵高官的京城,在谁面前她都不敢『乱』来,甚至当着孙女夏乐晴她也是陪着笑脸,唯独在庞如雪这里,她仍可为所欲为,随『性』放肆,一如从前!
果然,庞如雪只是换了口气,脸上表情并无多大改变,微笑着对夏金氏说道:
“乐儿如今有专门的教导嬷嬷,各种闺阁礼仪、规矩都在学着呢,她若是还调皮,做为祖母,娘您也可以训教一二!”
夏金氏被老太爷和两个儿子警告过,倒也知道收敛,打着哈哈道:“有嬷嬷教导着就行了,自家嫡亲的孙女儿,我疼爱还来不及,可不舍得训她!”
夏修和松一口气,夏修平心疼庞如雪,代她向父母告退,说白天带着小娇娃太累,该歇下了,夏老太爷和夏金氏便让大儿赶紧带大媳『妇』入内歇息。
夏修平送庞如雪走进房间,扶着她在美人榻上倚靠着歇会,他自己则又走出房门:这上房堂厅连着如雪和乐晴的卧室,应该仅属于他们一小家子人起居活动,爹、娘和三弟总在这儿坐着会影响如雪歇息,乐晴也不好出来走动,得将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去,顺便和家人做些交流说明——今时不同往日,该有的约束禁忌,即便是做长辈的,也还是要遵守!
入夜,京城万家灯火,每一扇门户透出的灯光下,各有各的悲喜愁乐。
城外一处驿馆,一间不大的房间里,母女三人围坐在桌旁面对一盏纱罩灯,三张脸表情不同,眼神俱都显『露』出幽怨烦躁之『色』。
爱之问道:“娘,爹真不要我们了吗?”
惜之听了,带着哭腔道:“我要爹爹!娘带我们去找爹爹!”
黄氏安慰女儿:“爹是你们的爹,疼爱你们这么多年,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你们只需记住娘的话,照着做,爹总会回到我们这边来!”?? 重生之正室手册96
爱之嘟嘴道:“可我真能有大姐那样的运气吗?大姐说嫁就嫁进了侯府,那长乐伯吴府原说得好好的要与我订亲,可到最后却没有消息!”
黄氏道:“你长得不比依晴差,她能嫁去侯府,是因为她进京正对时候!我听说她嫁的那位侯爷是个病秧子,指不定人家拿她冲喜呢!她有一个做三品官的外祖父,你们的外祖父今年也是要升官了的!且你们自小儿跟着我和老爷在官任上,见多识广,礼仪学得全,比那依晴乐晴好了不止十倍!只要是来到了京城,总有出人头地之时!现今她们娘几个暂时得势,庞氏又生了个儿子,我们忍一口气又如何?你爹不是将我们带来了么?这就说明他还是舍不得我们!不要着急,爱之你才十一岁,惜之九岁,时日长着呢!我与庞氏,谁能耗得过谁?可说不准!”
惜之看着窄小的房间,皱眉道:“可我不想住在这儿,娘,爹爹明天会来看我吗?”
“会来的!记着,四个女儿,你爹最疼的就是你,你喊一声痛,他就慌了手脚!那天要不是娘把你掐晕,他可没那么痛快让我们跟着进京!”
惜之撇嘴:“娘也真舍得,掐的我后腰现在还有紫印呢!”
爱之郁闷道:“都是爹的女儿,惜之肚子痛得晕倒爹就急忙抱了她去寻医,之后又让上了船,我也是拉着他哭得死去活来,都快晕倒了,他却理也不理,将我推开就走掉!为何薄此厚彼?难道我不是爹生的么?”
惜之看了看爱之,说:“人人都说我长得像爹爹,所以爹爹才最疼爱我!你么,不太像!”
黄氏一窒,极力掩饰着脸上的窘迫神情,仍是忍不住恼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要让你们爹爹听见,看他怎么罚你们!你爹爹自然是每个女儿都疼爱,只是那时候他刚好心里难受罢了!爱之啊,怎么就不能让娘省点心呢?娘这般忍气吞声可全都是为了你们!你们要懂事一些,看看白天来到驿馆里照看刘妈妈的乐晴,她不过是进京城几个月,却是大变样了,那仪态规矩,我看比你们强!”
刚才还被夸赞说见多识广,礼仪教养比依晴、乐晴好十倍,转眼娘又翻过来说乐晴比她们强,爱之、惜之不干了,拽着黄氏闹别扭吵闹起来,黄氏又气又烦躁,却无可奈何,只得耐下『性』子,好言抚慰,把一双女儿哄住,再一个一个领着到床上躺下歇好,这才松了口气,倚在另一边床头,睡也睡不着,便在心里把忘恩负义的夏修平骂了个够!
如果不是靠着她父亲和娘家财力,凭他夏修平一个寒微农家出身的末名进士,怎么能够那么快就脱离了穷困偏僻的小县,调任富庶大县县丞,后又升迁县令,大把大把地捞银子?虽说银子是归她管,一半运回娘家孝敬父母,可夏家得到的实惠还少得了么?又添田产又娶弟媳又嫁妹,夏家挤身进上流圈子里就得跟着上流圈子的规矩,跟红顶白,来往应酬所有开销,一大家子人吃好喝好穿好都靠他的这点出息,没有她黄氏,夏家一门老少能享这个福?
如今却是墙到众人推,看着她落了下风弱势,谁也没为她说句话,从承受她十几年孝敬得了无数好处去的夏老婆子,到喊着亲大嫂央告她亲自往大族富户林家求娶媳『妇』儿的夏老三,还有那势利浅薄的夏童氏……一窝子全不是好东西,专会落井下石!
而夏修平,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陪在他身边足足十二年,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还要休弃了她!如此绝情,只因为庞氏给他生了个儿子,那大丫头夏依晴踏着狗屎运嫁进了侯府!
黄氏咬牙切齿:早知有今天,她就该早早了断了她们母女三人!
到此时才慢慢品味出来了:夏修平这狗娘养的,十二年与她厮守在一处,将她带在任所,却把庞如雪和两个女儿留在老家南院,如此的安排,看似无情无意,实则处心处虑!
细想想,十二年来,她固然总能以夫人的身份跟在丈夫身边,每一次回乡祭祖,不允他往南院去探望旧妻,而他也十分听话,绝不与她争执,无数次对她说庞如雪就一病弱『妇』人,常年卧病气息不好,两个丫头也不成气候,劝她不要进南院,省得熏着她……阻拦她去看庞如雪母女,与其说是宠爱她、顺她的心意,倒不如说是为了防备她,不让她接近庞如雪母女,生怕她害了她们!
她竟然心宽胆壮轻信了他,果真对那母女三个不闻不问,任由她们成了气候,终至爬上她的头顶!
黄氏悔恨交加,怨愤难平:庞如雪,我与夏修平整整十二年夫妻,你和他只是短短几年,倒要看看,你能有多大的本事留住他?趁我大意勾引丈夫侥幸怀孕生下儿子,才得他记挂,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儿子,最看重的,不过是个子嗣罢了!
你等着,此番进京我带了所有的私房钱,京城名医汇聚,我就不信寻不到好方子调理,等我得着机会生个儿子出来,也还会有风光之时,到那时若再让你逃脱我的掌心,我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