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玺已落入慕容泽之手的消息一出, 天下哗然,王者之争谁输谁赢似乎已成定局,天阳之王慕容泽乃天命所归的传闻很快便传开了。
此时又有朝云太子殒没的消息传出, 朝云的败局已定, 青芷不由得赞叹慕容泽的心计谋略, 这个少年君王心中有沟壑, 心够狠, 也够聪明,他能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事。
文修如此,宁王如此, 亦或是清乾山庄皆在慕容泽的算计之内。
一个不足十六岁的少年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如此成就,着实令人钦佩。
只是青芷更心疼文修, 他的志向并不在庙堂, 却因身份束缚, 身不由己。
再者便是陆琢,他又何其无辜被卷入其中, 泛舟江湖的逍遥恣意远比如今的心如死灰好上百倍千倍。
许是个人的命运使然,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那日陆琢悲痛离去后便再也不曾出现过,三日过去,青芷不免担忧,文修倒是气定神闲, 整日缠着她, 不是抚琴便是弄墨, 当然青芷只是属于观赏者, 抚琴弄墨非她所长。
倒是文公子似乎找到了自身的闪光点, 觉着青芷不擅长的便是他唯一在她面前可以拿得出手的。
怪只怪青芷不似一般女子的娇弱,虽然明面上瞧着青芷没有朱碧玉的剽悍, 可脑袋瓜却是两个朱碧玉也及不上的。
这正是文公子曾经最苦恼的地方。
因青芷太太聪明,所以文公子的追妻之路甚是不好走,可说是一路坎坷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但离抱得美人归尚有最要紧的一步。
文公子抚琴时便心不在焉的,曲子过半便无心继续了,琴音终了,正在煮茶的青芷不解抬眼望他。
“今日为何心神不宁的?”
文修起身,快步兴致她跟前,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极为认真地道,“阿芷与我私奔如何?”
青芷微愣,随即失笑,摇头道,“聘者为妻,奔为妾,我要的是名正言顺。”
文公子苦下脸来,“只要你我在一处,自是日日是欢喜的,可如今岳父大人横插一脚,我求亲他不应,聘礼也不收,他分明就是不愿将你嫁与我。”
聪明一世的文公子现下钻了牛角尖,青芷不由得暗笑,这厮也不知是否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人家颜庄主的意思并非不嫁女儿,而是礼数不对。
自古婚姻之事讲求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父母之命便是在前。
文修与宁王的关系一直这么僵着,即便这两日父子俩都住在将军府,同一屋檐下即便偶然碰面,文修也是视而不见,冷冷淡淡的,宁王每次都是欲言又止。
青芷看在眼里,并未多言,但颜御风却是有心帮宁王一把的。
“可还记得上回我与你说过的提亲并非是你一个人能决定之事,高堂尚在,父母之命这一关过不去,那便无媒妁之言的后续。”青芷斟茶递给他。
文修接过,轻抿一口,久久不言。
青芷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她看透的事,文修岂会不明白,只是心里那道坎始终迈步过去。
她不会逼迫他,有些事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亦无法分担,文修与宁王是子与父之间的多年心结,要解开没那么容易。
文修终究是要面对的。
“阿芷,我们回桃源村罢,往后再不理会这些破事儿了可好?”
青芷是第一回在他的眼里见到如此无助的神情,以往不管何时,他都是无畏的样子。
这一回却因为提亲不成便生出了怯懦,这不像他。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宁王。
青芷淡笑,“以前的你不会选择逃避,有些事不是逃避能解决的,况且以清乾山庄的势力,即便我们回了桃源村,你也不一定能得到安宁,或许你我如今怕是连泰城都出不去。”
文修无言,猛地灌了一口茶。
“牛饮。”青芷含笑白了他一眼。
文公子低眉咕哝道,“稍后我便到岳父岳母跟前负荆请罪去,顶多挨一顿揍,反正阿芷我是娶定了的。”
青芷撇嘴,“你请何罪?”
“若告知岳父岳母他们就要当外祖父外祖母了,想必我在他们眼中便是罪大恶极。”文公子一脸心虚。
“……”
青芷捂眼,面前这人没脸没皮,有时说话做事与孩童无异,任性妄为,什么损招都出来了。
拿孩子说事,亏他想得出来,果真是不怕死的。
他若真跑到颜御风跟前这般说,恐怕不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这么回事了。
然而原本想来找青芷玩耍的颜子默正好听到了未来姐夫这一句‘若是告知岳父岳母他们就要当外祖父外祖母了’令他目瞪口呆之言,将要踏入房中的脚又收了回来,轻手轻脚转身风一般的速度跑远了。
从茅房出来的莫风见此,莫名抓抓后脑,心道小公子怎做贼一般,瞧样子该是来找世子妃的,跑得这般快,莫不是瞧了不该瞧的?
如此一想,莫风觉着甚是可能,便不敢往屋里张望,站在院门口处守着。
要知道近几日两位主子黏糊得紧,特别是公子,那眼神时时都如狼似虎的,情到浓时便会情不自禁,话本里不都这样写的么?
再加上方才小公子见鬼一般的逃跑架势,莫风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屋里两位正主并不知此时将军府已然人仰马翻。
先是颜子默兴冲冲跑去给爹娘‘报喜’后,庄主爹一掌拍碎了桌子,而后杀气腾腾去隔壁屋找宁王讨个说法,后来便听隔壁屋噼里啪啦发出响动。
颜子默吓得躲进尚在发愣的美娘亲的怀里,忐忑问,“娘亲,默儿可是闯祸了?”
他是替姐姐姐夫高兴,也替自己高兴,他就要当舅舅了,明明是件大喜事,为何爹爹会生气,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说错话了,爹爹生气便去找义父打架。
肖潋幽渐渐回神,轻拍儿子的被,柔声道,“默儿不曾做错什么,你爹他是生你义父的气,打一架就好了。”
颜子默似懂非懂,但听到不是自己的过错,心下稍安,却又开始替宁王担心。
“义父打不过爹爹怎么办?”
肖潋幽轻笑,“放心,你爹他自有分寸,或许他想揍的人是你姐夫。”
“如此说来,还是默儿做错了。”敏感的颜子默似乎明白了症结所在。
近日内,姐夫多次提亲皆被爹给婉拒了,想来是不愿让姐姐嫁给姐夫的,姐姐姐夫尚未成亲,就要生小外甥了。
学堂上,夫子曾说这是无媒苟合,于礼不合,是不被世俗所接纳的。
颜子默想起之前姐夫被揍得那般惨,这一回定然会更惨,他心中的愧疚更甚了。
还是肖潋幽尚有一丝理智,起身牵着颜子默往青芷与文修所在的院落而去。
“此事尚有蹊跷,随娘一道去问你姐姐,这其中或许有误会。”
“嗯。”颜子默在心中祈求这真是个误会,否则真怕爹爹打死姐夫,届时姐姐该伤心了,犹记当初小白死的时候,自己可是伤心了大半年呢。
这一厢正给青芷削梨的文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莫名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阿芷,我眼皮跳,你帮我吹一吹。”某公子试图引起全神贯注翻阅书卷的青芷的注意。
闻言,青芷抬眼淡淡一瞥,而后目光又回到书卷之上,不咸不淡道,“你要倒霉了。”
文公子手一滑,差点给自己一刀。
青芷一语成谶,当她才啃了一口文修递给梨时,院外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瞧见肖潋幽与颜子默在前,气势汹汹的颜御风与一脸喜色的宁王在后,大步跨入房中。
两人同时抬眼,颜子默愧疚地道,“姐夫,默儿对不起你……”
文修一脸莫名,此时便觉一道杀气迎面而来,从颜子默身旁闪过一抹亮色朝他袭来,文修本能侧身躲过,‘噌’身后的木桌边缘钉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青芷也被突发状况搞懵了。
方才袭击文修的匕首正是出自颜御风之手。
文修还未站起身便已被颜御风揪起衣领拽了起来,迎面就是一拳,嘴角顿时就出血了。
文修虽恼怒,却也不还手,颜御风还要再来一拳,被青芷厉声喝止了。
“住手!”
颜御风偏头望着青芷,怒道,“此时你还护着他,你可知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可他……今日为父非得打死他不可。”
言罢,颜御风松开文修,从腰间抽出软剑毫不留情就朝文修刺去,青芷大惊,想要阻止已来不及,只见宁王快速出手挡开了颜御风的攻势,将文修护于身后。
颜御风剑指宁王,怒道,“你滚开!”
换作以往,宁王势必要针锋相对,但这一回却是理亏赔笑,“养不教父之过,今日之事实乃我这个做父亲的过错,但事已至此,最要紧的还是先将婚事定下较妥……”
“哼,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父子的伎俩!”颜御风愤怒打断宁王,压了压怒气,才愤愤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欺负了我女儿还想善了,简直痴人说梦。”
这下青芷更加糊涂了,站起身,伸手将颜御风的软剑接过递给吓呆了的颜子默,她才扭头道,“父亲之怒因女儿而起?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文修并未欺负女儿。”
闻言,肖潋幽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