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宇家安意不是头一次来, 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品味,整套房子是现代极简风格,黑白灰三色搭配得恰当好处。
在浅灰色的布艺沙发上坐下, 抱着软软的靠枕, 安意舒服得跟猫咪一样眯起眼来。
“不是说想喝酒?红酒还是香槟?”程方宇脱了外套, 卷着衬衣袖子问她。
安意头埋在靠枕里, 含含糊糊开口报了个。
站在吧台边正取酒杯的程方宇挑眉, 转身看她:“你确定?”
“确定。”安意答得很认真。
程方宇看着她,突然大步迈过来,搂住安意:“你要的饮料我这里没有,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以奉送。行不行?”
“不要,我就要啤尔茶爽。”安意头一扬, 眼睛弯弯带着笑, 像极了狡猾的狐狸。
“现成的没有, 我给你调一杯好了。”程方宇拖着她站起来,一起往吧台走, 趁安意还未开口前先道,“反对无效。”
“□□。”安意撇撇嘴,对他的做法表示不满,随即又为自己的孩子气笑了。
安意被按着肩膀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坐下,她懒洋洋地趴在台面上, 因为屋里暖气开得足, 所以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程方宇取出大大小小几瓶酒, 动作娴熟地开始调酒, 不管是摇酒的动作, 还是专注的眼神,都让安意看得是目不转睛。
吧台侧面有一盏铁艺的艺术壁灯, 刻意做旧的漆和微微泛黄的羊皮纸给人一种怀旧的安宁。
在此之前,安意未设想过还有这么一天,她在男友的家里看着他为自己调酒,灯光温暖,一切静谧美好。
“回神了,又在想些什么?“程方宇的声音顺利拉回安意的思绪,她抿着嘴摇头,笑而不语。
程方宇也不多问,推来一只酒杯,道:“来,试试看。“
橙色灯光下,高脚玻璃杯里是浅碧色和淡金色的液体相互交错,一层层交叠,仔细看去里面仿若还有细碎流砂缓缓滑动,光影映照,流光闪烁。宛若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太美了。”安意赞叹道,小心翼翼伸出手握起,端在手里看了又看,侧头对程方宇说,“我都舍不得喝了。”
“傻丫头,喝了我再给你调就是了。”程方宇笑,揉了揉她的头,哄着,“试试看,我在里面加了朗姆酒和柠檬汁,味道应该不错。”
“王婆卖瓜。”她笑,举着杯子含了一小口,沁凉的液体在唇齿间滑过,入口时微带苦涩,过后甘甜芳香,初时的苦涩其实尚未退去,还在口里扩散,逐渐变淡,最后化作一股余味,回味悠长。
“真好喝。”她眨巴着眼睛,亮闪闪的,顾不得珍惜美好事物,一连又喝了好几口,酒杯见底,她还砸吧着嘴回味,一边催促程方宇,“我还要,再给我一杯。”
“你还真把这个当饮料了?当心醉。”看她几口就把一杯酒喝完,程方宇摇这头失笑,但看得出心情还是很好的。手里动作飞快,又给她调了另外几种不同的,用来满足她的要求,每一款都叫安意相当惊艳。
“我才没那么容易醉的。”
她像个贪婪的小孩,一杯杯看过去,目光贪婪留恋。
程方宇很少看到安意这个样子,在她身边坐下,轻言细语地跟着她说每一款酒的名字和特点。
“程方宇,想不到你还会调酒。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安意每杯都尝了下,程方宇就不准她继续喝了,说是这酒喝着不觉得,后劲还是蛮大的。安意哪肯听他的,吵着还要喝,程方宇索性把她抱到身上,跟抱着一尊超大号娃娃一样,低声哄着:“不喝了,一会该醉了。”
“我没有醉,真的,我清醒着呢!”她一再强调着,仰着头看他,身子后倾,程方宇赶紧用手揽住她后背,生怕她摔下去。
安意咯咯笑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离,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借着酒意低声呢喃:“程方宇,为什么你会喜欢我?我不好看,脾气犟,又犹豫不决,还总是丢三落四。最重要的是我还打……”
“喜欢就是喜欢。”他蹭着把下巴搁到她肩膀上,“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了你,像你说的,你脾气倔,做事情犹犹豫豫,举棋不定。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格都跟我最初的期待完全相反,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独独看中了你。”
动作轻柔地把她抱紧,真的,他也不懂得,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了她。但就是一次次的接触后,他起了心,忍不住地去注意她,想要看到她笑逐颜开的样子。
或许这样子的情感就叫做缘吧!
“我看是你被鬼迷了心窍。”安意嘟嘟囔囔小声说着。
程方宇一听,笑了:“是啊!我被你这只小妖精迷了心窍。你说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怎么知道。”安意身子一僵,突然房间里挂钟敲响,安意“啊”地一声惊呼,倏然清醒三两下从程方宇身上跳下来,慌慌张张往沙发跑,边一个劲嚷嚷,“糟了,我给你买的礼物你还没看呢!都过了十二点了。”
程方宇两手环抱,斜倚在吧台上,勾着嘴看安意在随身小包包里胡乱翻了一气,这才慢吞吞地移着步子向他走来。
“礼物不是很贵重,反正贵重你的都有了,也不缺我这一个。”她说着把手里钛白色小盒子递过去,就在程方宇伸手要接的时候,她又往回缩了下,不放心地反复叮咛,“还有啊!不许嫌弃,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能让我知道。”
程方宇认真地点头,心里着实好笑。其实只要是她送的,什么都好。
“喏。”小盒子总算交给了程方宇。边瞧着安意,他边拆包装,一款精致大方的打火机落到他手上。款式简单,开合间“咔咔”声音清脆,蓝色的光柔和舒适,手感也颇好。
“喜欢吗?”
看她一脸期待的样子,程方宇点头:“喜欢。”
“嗯,喜欢就好。”看他样子不是说谎,安意总算是放下一颗心了。
突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怪异,两个人都不说话,程方宇看着她,她低头看着脚下木地板上浅浅的纹路,心里忽然生出局促不安。
“时间不早了,我……”
“今天能留下来吗?”
安意猛地抬头,正好撞进他幽黑深邃的瞳孔中,似是一方海,深沉得一眼看不到底。
像是被什么蛰到了,安意心瑟缩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抱歉,我……”
“不用说了。”程方宇及时拦住她,不想从她口里听到任何有关“抱歉”“对不起”一类的词语,自从带她去过自己家后,他能感觉得出安意对于两个人之间家庭差异的敏感,“我送你回去。要不要先去洗把脸?自己能行吗?”
再次拒绝的话在他的注视下化为乌有,安意点点头,摇晃着转身去洗手间。
“拖鞋在门边,记得换上。”程方宇在她身后出声提醒。
安意步子一滞,轻声回答:“知道了。”
从洗手间出来,安意脸上的水还有些没有擦干,垂在两颊的头发也是一股股湿漉漉的。
程方宇看得皱眉,取了块大毛巾给她把水擦干,边责问她:“这么大个人怎么还不知道照顾自己,就不怕生病?”擦着擦着,他忽然察觉不对劲,“你没有用热水?”
“忘记了。”嘿嘿笑着,眼睛四下转动不敢跟他目光接触。
程方宇目光黯了黯,终究不忍心说她什么,擦干水把毛巾一抛:“走吧。”
安意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就给他叫住了:“等等,这样出去会着凉,我给你找找看应该有小一号的拖鞋,将就点吧!”
说着他走到鞋柜前,弯着腰去给她找合适的鞋子。
安意看着他下弯的腰,因为动作的缘故,羊毛背心紧贴在背部,勾勒出明显的起伏。
方才在洗手间里,喝过酒的脸颊酡红一片,热辣辣发烫,她不断往脸上泼水,冷冰冰的自来水接触到肌肤上,身子自然而然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可心里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她不傻,程方宇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会拒绝是下意识里的自我回避。
可是当看到程方宇眼底努力遮掩的失落,她心里忍不住泛起同样的失落和懊恼。
她也不想看到程方宇不开心,毕竟他们都说好了,要在一起的。更重要的是,她清楚地明白自己应该要相信他。
仿佛有个声音促使着她走过去,轻轻地,轻轻地从后来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背脊上,还能感受到一节节的凹凸不平。
程方宇正在给她找鞋子,突然被她抱住,心里一惊,低声道:“安意,放开。”
“不放。”她执拗地回答,像个偏执的孩子。
程方宇好气又好笑,同时感受到身体深处某种欲念正在苏醒。警醒的同时,他再一次要求道:“安意,放手。”
“不放。”她摇着头拒绝,头在他背脊上磨蹭,惹得火焰愈烧愈旺。
程方宇深呼吸,尽量以平稳的声音道:“放开吧,我找到鞋子了。”
“不需要了,我不走了。”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却一字一差被他捕捉到:“你刚刚说什么?”
“我……”安意不好意思再说,只是抱住他的手不断用力。
“安意。”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先松开。
“嗯?”
手刚刚松开一些,程方宇一个旋身,将她扯进怀里,牢牢抱住,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问:“说真的?不开玩笑?”他不勉强她,一切都等着她来决定,给予她充分的选择权。但是一旦选定,就不容许她再摇摆不定。
她不开口说话,踮起脚去亲他,用最直接的行动来表明自己的意愿。
她力气没掌握好,倒是先把自己的牙给磕到了,感觉到口里有一股腥味蔓延,刚皱了下眉,就感觉到另一个柔软无物的东西探了来,轻轻扫过发痛的牙龈,奇异的疼痛居然得到片刻缓解。
腥味在口腔里散开,混着她之前喝过酒的淡淡甜味,合成一种怪异的味道在两个人之见发酵散布。
一个不断后退躲闪,一个不断前行逼近,迫得她不得不急促呼吸,鼻孔一张一合不断收缩扩大,以求获得更多维持生存的氧气。
程方宇扣着她的头,悄然移动,恶意捏住她小巧的鼻子,缺少氧气,安意挣扎着,手脚并用,但很快败下阵来,全身无力的她,不得不依靠在他怀里,娇娇软软跟小白兔一样乖顺。
程方宇笑,一把将她横抱起,面对她弱弱的小眼神里投射来的无言控诉,心情愉悦地轻啄酡色微醺的脸颊,俯首在她颈侧低叹,呼出灼热的气息:“这下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