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淮南王看着那个圣旨, 上面明纸封印,显然是早就备好的。“前朝隋帝自知能力有限,不能维持国力, 故而留下遗旨, 希望王爷, 为继位之君。”
淮南王心下一动, 伸手就要打开圣旨。凤梧旋身离开“王爷, 若是一时心急,日后让人发现这圣旨有动过的痕迹,可就说不清了。”
知道自己失态, 淮南王面露讪色,“是极, 是极。”随后又想到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不知你们那可有江南的消息?”
语气和刚才的质问与急切极为不同。凤梧掩饰住眼底的轻蔑, “江南各方势力盘踞, 现在谁也不敢伸手当那个出头的,别说没有传过来的消息了, 就是京城的人,也不敢把消息传过去。”
思及现在京城的形势,淮南王点头,随即抱怨“你们老爷也太心急了一些,以为把燕王困在江南就能万事大吉, 殊不知这京中有多少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有个从龙之功, 如今新朝初定, 那些皇子们一个个的盯着座位上的肥肉……”似乎觉得自己说多了, 淮南王住了嘴。转过来看凤梧“你今日过来, 不会只是来告诉我这个的吧?”
凤梧点头“还有一件小事。”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这是那个皇五子的身份证明和一些证词,希望王爷帮忙散出去。”
“皇五子?那个从扬州来的被下了大狱的骗子?”淮南王有些惊奇, 这皇五子可以说是一来就受到了各方势力的一致打压,甚至没出三天就经堂过审下了大狱,这如今又是要闹哪一出?
“二皇子觉得京城的水还不够混,现在多出一个傀儡选择,更会让那些摇摆不定各有野心人心动,借此机会,王爷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凤梧看着明显动心的淮南王,神色轻蔑。“我在此不便多留,王爷自便。”说完,从进来的窗子出去。院墙外,顾启渊轻笑。凤梧跳下来见到顾启渊单膝下跪“见过庄主!”他们这些人,认定的庄主只有一个。
“起吧,他接了吗?”顾启渊面露赞赏之色,尽管这个凤梧,在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但是顾云悰身上的母蛊还在他身上,一时还处理不得。索性,这个凤梧在这些事上面还有点用处。
“接了。”凤梧回话“淮南王现在手脚被困,他就算不接也无路可走。毕竟郑国公那里还有着他的罪证。”
顾启渊点头“晚上,把杨明俅在江南的事告诉郑国公,咱们,再添一把火。”顾启渊说着还自嘲的笑笑“这燕王封锁消息还真是手段一流,就连这点古老的信息都是刚刚透露,怪不得,至今顾云悰都没有查到文渊庄背后,还有燕王的手笔。”顾启渊这番自言自语的话,除了凤梧,没有被任何人听见,而凤梧,也已经习惯了。他很高兴,庄主终于有了感兴趣的对手。
自说自话了一会儿,顾启渊慢慢从巷尾处消失。凤梧则从另一个方向,回到了燕王府,接应他的清月怯怯的看向他。凤梧冷哼一声“守好门。将功折罪。”
“是。”清月回转,现在这个燕王府,看似对他们毫无戒备,但是他总能从不同方向察觉到监视他们的视线。
钟冥楼,顾云悰看见了一个匆忙而过的身影,闪身拦住“钟悌,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是应该在金陵帮着陈笒吗?否则,诚王妃危急的时候,如何不是他出手,还有,济源庄里面的配药房,据说只有钟悌能进。
钟悌身法不及顾云悰,当即愣了一下,“见过王君,刚回,取个药,马上就回金陵。”王爷交代的事要保密,否则要是让王君误会了,就惹了大祸了。
取药,金陵出事了。顾云悰脑中迅速反应,金陵不比上京,地龙盘杂,出状况的可能也更大,但是陈笒在金陵经营多年,怎么会控制不住形势?“陈笒受伤了?”
见王君直接言中事实,钟悌眼珠子转了转“不是什么大伤,取一些伤药而已。”顾云悰手掌翻起,在钟悌鼓囊囊的腰封处一拍,一包药粉弹出。顾云悰拿到鼻尖轻嗅“果然没错,这是解毒的药粉,属性寒凉。”刚才他就闻到了这个药粉的气息,里面苦菊草的气息额外浓郁,应该是一味主药。
顾云悰是知道陈笒在江南的动作的,毕竟他们这边的消息一直没有断过,但是上面并没有说过陈笒受伤或者中毒的事。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动到的那些势力在外面的牵扯,还有就是济源庄,陈笒这么突兀的宣布接手,那些盯着济源庄这个巨大藤蔓的人,必然不会放过他。
如今京城的形势已经暗潮汹涌,只差一只推手,把其中之一推到风口浪尖,而后厮杀才真正开始,至于这个推手,就是江南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现在陈笒要是出了一点岔子,可就危险了。但是此刻,钟悌绝对没有时间赶回去,他为何还要回去?是金陵事要延后吗。
“你和陈笒在什么地方会和?”顾云悰试探的问道,如果陈笒在金陵的事不耽误,那这个药很有可能就是在路上用的。钟悌有一瞬间的语结,脑海中迅速掠过王爷可能的回京路线,“在滁州。”滁州,是从水路上岸后最近的一个州,从京城赶过去快马加鞭只要两天功夫,却不是回京的必经之路。
“陈笒可是已经上路?”还有七天左右,京城就要乱起来了,各方的情报如今都在汇集之中,所有人都在这最后的时间内角力。要是途径滁州,就必须要在消息出现但是还来不及传回的时候到位,不出三天,天上的信鸽就要出动了,到时候就已经是把他们逼急了的时候。
“已经上路了。”钟悌面不改色,其实他不知道陈笒预估的时间和顾云悰预估的时间有近五天的差距,而这个差距,如果早一些被发现,或许之后的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
听见陈笒已经上路,顾云悰轻松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了一个东西。下唇紧抿片刻“你可知道,陈七身上有一颗辟毒珠?”
钟悌浑身一紧,王爷身上那颗辟毒珠他自然知道,但是自从陈七死后,那颗珠子就成了随葬之物。“知道,是他的随葬之一。”
“随葬了,你抓紧上路吧。”顾云悰有一瞬间的闪神,而后抓住准备离开的钟悌,抿唇道,“让济源庄的人将珠子取出来。”说罢,顾云悰匆匆离开。钟悌愣了一下,到底没有问取出之后,准备如何,因为明显已经不用问了。
诚王府,陈诚安抚好还在虚弱期的拓跋瑛之后,来到中厅,“顾庄主过来,可是有事相商?”说起来他和顾云悰之间的事没有什么交际,他们一个搞乱形势,一个稳定形势,可以说井水不犯河水,陈诚甚至还不止一次的想过,四哥让顾云悰回来却不插手这潭浑水,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合作不来,亦或者说,是为了顾云悰的安全。
“京中形势快要乱起来的。忠信候手下,要多加小心,被任明泽拉拢的人也要日夜盯着,蛊虫之物,防不胜防。”顾云悰怎么会察觉不到陈诚前后的态度变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些事一定和陈笒有关,只是现在他们不便深谈罢了。
“顾庄主放心,任明泽身上不会有再多的蛊虫了。”陈诚尽在把握的笑容看起来并不像陈笒那样让人相信。顾云悰先是被自己想到的话吓了一下,然后醒转过来陈诚话里的意思“那个静云,套取一些情报还可以,蛊虫这么重要的事,任明泽是不会让她知道的。”何况后面还有一个顾启渊,就算任明泽手中的蛊虫耗尽,又有谁知道顾启渊手中有多少底牌呢。
“英雄难过美人关,静云虽然接触不到蛊虫但是任明泽手中没有剩余蛊虫的事还是能打探出来的。”陈诚施施然坐下,给顾云悰到了一杯水“任明泽那里有我们负责盯着,顾庄主只要保证自己手下不出事就可以。”
知道劝说无用,顾云悰也不再坚持,从后门处离开。中厅,陈诚脸色晦暗,要是让他知道,顾云悰和回京的顾启渊有什么往来,就算是四哥在,也要好好调查一番。
如果拓跋瑛或者老忠信候在这,定不会让陈诚这么肆意。只可惜,在场的就只有陈诚一人。
从诚王府离开,顾云悰走小路绕到淮南王府,现在淮南王府戒备森严但是这其中的一些防卫还难不住顾云悰,看见淮南王书房并无异动,顾云悰闪身出来。
他身后,钟悌远远的看着,确定王君没有别的怀疑之后,回到钟冥楼。
远在金陵,陈笒正在巡查还有无纰漏,以及,他早年间留在南疆的一支私军,济源庄早先赚的钱,都是用来供养这支队伍的。在外人看来,这不过就是南疆战场上最常见的一支杂牌军,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些军士脸上那不同于其他人的冷硬以及嗜血。
“王爷。”褚林玉躬身,作为一支私军,他们的主子是燕王,作为一支血煞,他们效忠的人是陈笒。尽管同样身处南方,但是褚林玉等人连陈七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训练的不错,这些年辛苦了。”陈笒下马,当年他本意便是让陈诚过来接手这支队伍,却不想陈诚不同意,故而这支队伍依旧是在南疆战场上放着。他们不光是争抢地盘,更是为了了解南疆的势力分布以及整体实力,东南西北,在他接手之后,他要让汉邦的百姓看见更大的土地。
“王爷,这次可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褚林玉有些期待,毕竟,在南疆这个地方待久了,就是容易变得好战。
“自然有,宇文,你和他做一下交接,林玉,你分出一半的人手,这次跟着宇文行动,剩下的一半人,留下看家的,剩下的全部给我放到江南。盯紧了江南的每一寸,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陈笒语气凌厉,但是神情轻松,褚林玉也增长了几分信心,想着老家那片土地,褚林玉这个多年在边疆游荡的私军头子眼睛有些赤红。
“属下领命!”褚林玉声音传到一边的兵士耳朵里,神情间难掩的兴奋让陈笒嘴角带着微笑。“等这次的事结束,你们就是正规编制,在江南,守护一方百姓,为汉邦,开辟一方国土!”
“是!守护家园!开疆拓土!”两万余人一起呼喊是多大的阵势,林子里远飞的惊鸟可以准确的表示这个效果。
陈笒制止住大家继续,毕竟在南疆,还有的是窥伺他人的宵小。尽管如此,大家的兴致不减,脸上洋溢的,是归乡的渴望。毕竟,他们这两万余散兵游勇,不是孤儿乞丐,就是战争的受害者,虽无小家牵挂,但故土终究是一个巨大的牵绊。
入夜,郑国公看着被飞镖打进来的信,上面的消息让他猛然起身,“来人!”半个时辰后,一只灰扑扑的信鸽趁着夜色的扑棱棱的起飞,飞不过五里,一声破空的声音传来,箭矢落下,地面上却只有两根灰色的羽毛。
“该死。”射箭的人咒骂一句“快去回禀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