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以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不,不,不”。她奋力挣脱了落翊的手,转身逃离了现场,剩下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白宇琛,你什么意思!”落翊双手紧握成拳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你紧张什么?都在你面前表白了,你还不放心吗?”宇琛此刻却是一脸淡然自若。而下一秒,落翊的拳头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宇琛也不生气,只是质问落翊:“你有多了解她?你知道为什么方以竹为什么听见我的表白,心里会这么乱吗?你了解她的喜怒哀乐从何而来?你了解她每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蕴含着什么吗?你知道她高中三年是怎么怎么样的吗?”宇琛的音量越提越高,“她孤独怕了。她害怕有一天又回到所有人不愿意理他,不在乎她的日子。你知道她身边的朋友有多少吗?她一拒绝我,便她生命中对她好的人,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又少了一个。”

落翊几乎是立刻反驳他,不知是想否认,还是心虚想掩饰,“你别自以为是了!”

宇琛直视落翊的目光,撂下一句“在乎一个人,便会想要去了解她,而你,根本不了解她!” 便绝尘而去。早在之前,宇琛答应枫伶帮她补习之时,还威逼利诱地让枫伶将以竹的个人资料,家族史和人物生平一一道道来,当他想要找更多人深入了解之时,才发现以竹身边除了枫伶便没有朋友,身边的同学对她的印象,也只是寥寥几句——很安静,独来独往。

在一段时间里,宇琛也曾悄悄跟踪过以竹,发现她的生活比他想象中更简单平凡,更淡然无味。她常常只是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着,碰到相识的同学也只是简单的几句客套话应酬。他看得出,她只是习惯性地微笑待人,淡然处世。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一个人发呆,时而展露笑颜,如同月光般纯净温暖。别人说她脱俗,或许只有宇琛才能看出来,她不是脱俗,而是一个人惯了,无法再入俗了。

很多时候,在喧闹人群中,她总是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四处张望,双手互握,独自取暖。她的身影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孱弱单薄,伶俜无依。

有时候,宇琛只想冲上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朋友之间友善的拥抱……

从那以后,落翊常常做恶梦,但梦中的主角却不是他,而是以竹。

他梦见以竹高中的时候是怎样和沈尔岚从无话不谈走到无言以对……

他梦见她是如何孤独地在校园游荡……

他梦见她是如何从还会放肆大哭,到最后再难过心里都不会有知觉……

他梦见她是如何从一个开朗爱笑的女生变得不再喜欢走近人群,笑容变得违心虚假……

他梦见她眼神变得空洞涣散,再无焦点,拿起家中的刀,痴痴地凝望着自己的手臂……

每当这时,落翊都会从睡梦中惊醒,身子无风自寒,微微颤抖,全身神经紧绷成一根弦,似下一刻便要断裂。他也不顾是半夜几点,都会给以竹打电话,确定她还安好才能放下心来。

明明是不属于他的回忆,明明这些事情以竹从未跟他提起过,但他却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那样的寂寞似乎也注入他的身体里,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无比哀愁。

高中之时,以竹时常失眠,那些夜里她总会不自觉的被泪水打湿双眼,却不知悲从何来。

据说,人失眠,是被另一个人想念着。

她总会自私地想:落翊,是你在想我吗?你也和我一样不快乐吗?

而此刻的以竹再次失眠了,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宇琛之时,该以何种身份,何种姿态。

第二天,她更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也没有和任何人道别,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校园。

回到熟悉的城市,见到久别重逢的家人,心中埋着千言万语却只道出喜的那部分,剩下的悲自己往自己肚子里吞。

落翊每天都会和以竹通一两次电话,像往常一样轻松愉快,话题涉及之广泛,却没人再提起宇琛。

但宇琛依旧阴魂不散地存在在以竹的世界里。宇琛常常给以竹发流氓信息,例如:“想我了吗?哈哈哈哈哈,不用否认。在心中,我懂的!”,“距离开学还有三十三天!我不说今天是离开你的第几天是因为我们做人要乐观,不能老看坏的一面,要关注好的一面,知道吗?”

以竹已经将宇琛的手机号封锁了,但他每次都会买一张新的电话卡来烦她,如果她不回他信息还会夺命连环call来烦她。

以竹拿他没办法,有一次讽刺他:买这么多电话卡,大哥,你是嫌钱多吗?这么多钱怎么不分点给我这些穷苦百姓呢?

次日,以竹的手机里面便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块钱的电话费,附加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不够再向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