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你不准走

吃完饭, 那个送外卖的男人又回来了,一阵倒腾把吃剩的小方桌变回原来的银箱子。周爸周妈又是一阵惊叹,一声谢谢没说完那男人就推着行李箱快步走开了。

三人回到病房, 周嫩刚刚醒来, 周爸正好说再见, 然后周妈和宋希白送周爸去等电梯。在电梯间, 周爸让要送他下去的宋希白留步, 宋希白说已经帮周爸叫好专车,“就停在住院楼门口,这是车牌号, 我发给您?”他想趁机要到周爸的手机号,但周爸说了声谢谢, 直接把车牌号照了下来。

十分钟后电梯来了, 里面挤满了人, 而且是上行。周妈担心等会儿下来人更多,就把周爸推了进去。不论看几次宋希白都无法适应这种人满为患的观感, 他以为学校到饭点的食堂和上下班的地铁公交是表现人口密度和公共资源不匹配的极限,没想到医院才是。

宋希白和周妈看着电梯关上门,然后慢慢走回病房。宋希白问周妈午饭吃得怎么样?周妈直夸好。“那晚饭您要吃什么?”宋希白以为迎合对了,开心地问。可周妈随即淡下来,说:“晚饭就简单点吧。”

周妈在想宋希白吃午饭时说的那句话:“开公司的”。宋希白的爸妈是开公司的老板?从没听周嫩说过呀。到底是开什么公司的?她很想问, 但宋希白和自家女儿八字没一撇呢, 就打听人家里是干什么的, 太没礼貌了。还是等宋希白不在问周嫩吧。

回到病房, 周嫩无聊地躺在床上, 手摸床头柜上的加湿器玩。她看到周妈和宋希白终于回来了,高兴地对他们招招手。宋希白立刻撇下周妈走过去, 在床边坐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

“不饿,这些药水就给我灌饱了,等下营养液又要来。”周嫩苦着脸说。

“营养液那么疼吗?”宋希白看了看周嫩的左手,保暖带还包着好好的。

“疼死了!”一想起昨晚的痛苦周嫩激动起来,她撕开保暖带给宋希白看扎在手腕侧面静脉里的滞留针,“看看这滞留针,这么大这么粗,药水直往里面灌!我血管本来就细,当然会涨着疼。”

“那就滴慢点。”宋希白抬头看挂在床上面的输液袋,“好像是有点快。”

“不能滴慢,滴慢还不知道要滴到什么时候,长痛不如短痛。等我把这一波消炎针营养针打完,滞留针就可以拔了。”

“那以后每打一针就要扎一次?还不是受罪?”

“那时候要打的针就不多了呀。”

“好吧,你说什么都对。”宋希白默默周嫩的头发,然后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她的脸,“你今天洗脸了吗?”

“当然洗了,早上就去厕所洗的。”

“你能下床呀!”

“我又不是截肢!”

这时,不远处传来周妈清脆的咳嗽声。周妈捂着嘴咳完,见周嫩和宋希白都看过来了,笑呵呵地说道:“小宋,教我用折叠椅吧。”

“好。”宋希白站起来,没忘问周嫩睡好没有,然后才把围帘收起来,不然太暗了。宋希白把折叠椅张开,对周妈说:“打开是这样的,刚好坐着看书看报。您要想躺下就扭这里,可以调节椅背高度。您要是想全部放平就这样。”

周妈看着一下子变成小板床的折叠椅,喜眯了眼,“这样就不怕打瞌睡摔地上了。小宋,谢谢你啊。”

“妈,你学这个干什么?”周嫩歪着头看那两人。

“我晚上要留下来照顾你啊,躺着不比坐着舒服?”

周嫩眨巴眨巴眼,对宋希白坏坏一笑,“我就说我爸妈不会同意的吧。”

“同意什么?”

“宋希白想晚上留下来照顾我。怎么,他没跟你说?”

“我还没来得及说。”宋希白对周妈软软一笑。其实他早就准备等周爸走了以后单独对周妈说的,因为周爸百分之百不会同意,但周妈百分之五十会同意。现在好了,被周嫩捅破了。

“这几天我想留下来照顾周嫩,包括晚上。我年轻,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熬夜。”宋希白笑得明媚,是周妈喜欢的那种。

但周妈已经被周爸点拨清醒了,一口拒绝道:“不行,我不能答应。小宋今天能来看望嫩嫩我们就很开心了,你是客,怎么可能让你留下来照顾她。”

“高阿姨,你不用把我当客人的。”宋希白恳求道。

周妈态度越发坚定,“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说着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对周嫩说:“你张阿姨打来了,我出去接一会儿。”然后看到宋希白仍不放弃凝视着自己,再次摇头说道:“不行,你周叔叔也不会答应的。”说完接起电话,一边喂一边走出病房。

周嫩幸灾乐祸地看着被狠狠拒绝的宋希白,假意安慰道:“我妈是为你好,你是小孩子,小孩子晚上就该乖乖回家睡觉。”

宋希白斜睨着周嫩宛如小人得志般的嘴脸,突然低下头,对着地上的导尿包大声说:“哟!周嫩,你的尿袋满了,我帮你倒掉吧!”

“啊!”周嫩顿时尖叫,捂住瞬间涨红的脸,痛苦地喊道:“妈——快赶走这个变态!完了,我嫁不出去了,太丢人了。宋希白,你不得好死!”

宋希白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满的报复成功后的快感。——“你还笑!我要羞死了!求你快点回去吧,求求你了……不然我以后都不想见到你了。”周嫩又要哭了,当真苦苦哀求着,她害羞得蜷缩起来,不敢再看到宋希白的脸,朝左边猛地翻身,不小心绊动了左手的滞留针。

周嫩疼得嘶了一声,血液从针头冲上导管。鲜红的血液一下子刺入宋希白的眼睛,他立刻跑过去把周嫩的手放平。涌上的鲜血慢慢回去了,但还有几缕粘在导管里。宋希白后悔地垂下头,心疼地问:“还疼吗?”

“疼死了。都是你害的!”周嫩右手盖住脸又转到另一边。她其实不怪宋希白,只怪这该死的导尿管!明明可以自己去厕所了,为什么还不给拔!真是既羞耻又难受,除了爸妈被谁看到都难堪的东西!

“我去找护士。”宋希白立刻站起来,跑出病房。

周嫩还在害羞,浑身发热,胸口烦闷。因为尿袋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颜再见宋希白,出院之后就跟他断绝关系,跟这段羞耻的过往断绝关系!

周嫩微微抬起身子,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让她妈妈回来。周嫩拿着手机躺下,手掌因为羞愧出了细汗,几次没抓牢掉到脸上,撞疼了鼻子。

周嫩再次气哼哼地从脸上拿起手机,划到周妈的号码,在按下的前一秒,病房里走进来一个人。是个年轻女人,像个大学生,很漂亮,但吸引人的是她酷酷的气质和傲慢的眼神。

女生穿着金丝绒西服套装,里面是雾霾蓝丝绸衬衣,衬衣袖口比西服长出一截,盖住虎口。西裤九分长,配了双正好的系带踝靴。她头发黑亮,在脑后绑成一个丸子。耳垂上是两颗又大又闪的红宝石。

女生捧着手机大步走到床尾,用很亮的棕色眸子盯住周嫩的脸,然后一言不发移到下一张床,把床上的病友也盯一遍,直到把她们三人都盯完。最后又回到周嫩的床尾盯一遍,还开口问道:“这里是1806病房吗?”

她声音低低的,是好听的女中音,和她酷酷的气质非常搭,就是太冷硬太高傲了,加上她居高临下的眼神,顿时周嫩不爽。

“住院部有三个主楼,每个主楼都有1806病房,我们这里是F1806。小姑娘是在找人吧,这里没有,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周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女生真信了,然后没出周嫩所料的连谢谢都不说就昂头走出病房。

“3床,他是谁呀?”6床突然问。

“我不认识她。”

“我说的是今天来看你的小帅哥。”

“哦,他呀。他是我邻居,比我小七岁,还是大学生。他是不是吵到你们了?”

6床呵呵一笑,没好意思说真正吵人是3床自己。

“真的只是邻居?”5床插=进来,把“只是”说得很重。

周嫩重重点头,“只是。”

5床不信,“天底下哪个邻居会来医院照顾邻居?还帮忙倒尿袋?”

“5床!注意措辞,要文雅!”周嫩现在非常听不得这两个字,刚才被宋希白戏弄的羞耻感又回来了。

“我说的是学名啊。”

“学名是导尿包。”6床笑呵呵地说。

“不要,不要让我听到那个字!”周嫩忘了刚才回血的痛,捂住耳朵疯狂摇头。

现在是最忙碌的时候,护士站里一个人都没有,宋希白只好挨个进病房找护士,最后靠男色拐来一个。他们才到门口,就听到周嫩这声痛苦的惨叫,宋希白立刻抓住小护士的胳膊跑进病房。

一进病房宋希白看到周嫩在病床上扭动挣扎——“怎么啦!针头是不是出毛病了?护士护士,快帮忙看看!”

小护士一看周嫩的样子就知道跟病痛无关,她走到床边把她的手放回体侧,撕开保暖带,再撕开针头上的胶带,仔细看了看,说:“没事,把手放好,尽量不要剧烈活动。”小护士把胶带贴回去,指着床头的呼叫器说:“有事就按这个。现在比较忙,可能会来得慢点。”然后抬头看钩子上的输液袋,发现这袋要滴完了,顺手换了一袋新的。最后绕到床右侧,看了看从腰部手术伤口伸出来的引流袋和导尿包,说:“尿袋满了,家属给倒一下。”

“护士小姐姐!”周嫩又叫起来,“你为什么也要这样对我……”

“怎么了?”小护士没懂。宋希白连忙解释:“没什么,她就是脸皮薄。”

“哦,这样啊。”小护士懂了,咯咯笑起来,“在医院很正常啊,再说你是病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周嫩哼哼唧唧地假哭起来,宋希白把同样觉得好笑的小护士请出病房,回来时脸上的笑容已经克制不住。他在床边蹲下,从床底拿出脸盆,然后拎起导尿包。

“你真的不用做这种事,我妈等下就回来。”周嫩已经心如死灰,双目无神地瞪着天花板。“我求你了,回去吧,明天再来好不好?”

“不就是这种事吗,有这么严重?我都没觉得怎样,你叫来叫去的干嘛?”

“唉——,直男不懂少女心。”

宋希白从厕所洗完手,周妈还没回。周嫩让他把床摇起来一点,无聊地说道:“现在做什么?”

“看书吗?”宋希白拿起《契科夫短篇小说集》。

周嫩摇摇头,虚弱地说:“我不识字,你念给我听。就女人和狗那篇。”

“是带狗的女人。”宋希白笑着纠正道,“不过你要失望的,这是两个出轨者相爱的故事。”

“是吗?契科夫是享誉中外的著名小说家,怎么能写出这种故事?”

“可能著名小说家追求的不是大众认可的三观,而是大众真实的生活。”

“出轨者相爱的真实生活?”

“生活中是有的。”

“我知道有,但作为有影响力有话语权的人,把这种不正确的事情写出来真的好吗?”

“这可能就是严肃文学和大众文学的差异。严肃文学反应事实,引人深思,其过于真实甚至丑陋的立意就劝退了绝大多数人,而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又都是大众文学的受众。”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契科夫把不正确的事情写出来,但并不会在大众之中传诵,也就不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差不多。”

“那他是怎么成为享誉中外的小说家的?没有人的追捧,这个殊荣又是怎么来的?而且什么是严肃文学?”

“我认为是能让我反复深思的文学作品是严肃文学。”宋希白说完低头看着书页,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我当时看得太急,没体会出故事的真意。现在我们一起读一读?”

周嫩点点头,挪动身体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说:“这个读完,《朗读者》的梗就告一段落吧,下回我们找部新电影看看。”

宋希白读完第一段,刚要开始读第二段的时候病房里冲进来的一个人,就是刚才拿着手机貌似找人的女生。她气势汹汹地闯进1806病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周嫩床边的宋希白,瞪大眼睛惊呼道:

“小白,你果真在这里!我就说病房不会弄错!”

然后她看向愣住的周嫩,不开心地说:“三栋主楼我都跑遍了,就一个1806,就是这里!”

“陆幼学?”宋希白从震惊中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学校放假我就回来啦。”

“谁告诉你我来这里的!”宋希白惊讶完,明显表现出反感。

陆幼学看不出来,大剌剌地说:“岚姐。”然后抬手指着床上的周嫩,不客气地问:“她是谁?”

“我女朋友。”宋希白干脆地答道。

“女朋友?”陆幼学困惑地皱起眉头,捧起手机,又对着周嫩的脸看了一遍,然后把屏幕举到宋希白眼前,“这个才是你女朋友吧?”

周嫩一歪头也看到手机屏幕,上面是宋希白和一个女孩接吻的照片。他们二人都站着,面对面,女孩抱着宋希白的肩。周嫩背后一凉,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照片上的女孩,好像是那个什么雪儿。

宋希白也认出照片,是上次玩国王游戏时偷拍的,他心情一下子坏了,疲于解释地说:“她不是。我现在更讨厌她了。”

“那就不是吧。”陆幼学收起手机,然后两手往床尾架子上一撑,盯着周嫩问:“你真是宋希白的女朋友?”

又是这种误会。对此周嫩的思维已经形成惯性,就是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不是。”

“周嫩!”宋希白低吼一声,脸黑到不行,气愤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就知道。”陆幼学仿佛打了胜仗,得意地走到宋希白跟前,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神仿佛中年油腻大叔,啧啧说道:“小白啊,又长高又变帅了呢。不错,我更中意了。说吧,这次答不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周嫩忍不住插嘴。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逼着她从床上坐起来。

“答应做我男人。”陆幼学气焰更嚣张了,抬起一条胳膊咚在墙上,另一条胳膊叉在腰间,又用那油腻的眼神打量宋希白。

宋希白冷哼一声,再不想理陆幼学,重新坐回椅子,打开书,问周嫩:“刚才读到哪里了?”

“才刚开始没多久。”

“找到了。‘后来,他又在城市公园里和街心花园里——’”

“小白,我不准你无视我。”陆幼学堵在宋希白身旁,手臂在胸前一叉,拿鼻孔盯他的头顶。

“‘遇见她,一天碰到好几次。她独自一个人在散步,老是戴着那顶圆形软帽。’”

陆幼学仿佛感知不到别人的厌恶,仍旧自顾自地说:“我在老地方定了晚宴,就我们两个,没有闲杂人等。晚上七点,不准迟到。”

周嫩感觉她说“闲杂人等”的时候看了自己一眼,好胜心顿时冲到脑门,一把握住宋希白拿着书的手,瞪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闲杂人等”,冷冰冰地说:“宋希白今晚要留下来照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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