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琇有些惭愧,轻声说道:“我母亲雅善琴音,幼时常听她弹琴。只可惜后来母亲去世了,也无机缘学过一日。”
那女子点了点头,面上的冷意中带了半抹笑容:“你若是愿学,我可以教你。”
阿琇闻言大喜,忙挣扎着起身向那女子行礼,叩拜道:“阿琇拜见师父。”
那女子微微点头,也不扶她,便受了她的礼。
“你怎么受得起我们公主的大礼,”豆蔻又急又气,转身又去扶阿琇,“公主,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又开始折腾自己。”
这白衫女子教琴,与旁人甚是不同。
她捧过绿绮,先从认琴开始教授:“琴从上古始,伏羲之琴,独有一弦。神农氏刻桐木为琴,取其中正之音。
到尧舜时,定琴为五弦,取宫商角徵羽,暗合五行。到周文王时,拘演周易,误得六爻之数,于是增为六弦。”她略一顿,见阿琇听得认真,便问道:“你可知道为何今日都用七弦之琴?”
阿琇想了一瞬,回答道:“商纣暴虐无道,武王伐纣,又增一弦,是增的武弦。”
白衫女子很是满意阿琇的聪颖,却不愿夸奖徒儿,只点头道:“君臣文武,各安其位,这是先人造琴之理。你既然学琴,首先便要明白琴理,嵇康说,众器之中,琴德最优。如果弹琴之人,不通琴理,不立身德,是不可以学琴的。”
这竟不是在说琴,而是在说做人了。阿琇闻言肃然,将师父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那女子授完琴理,又说道:“琴有七弦,徽为玉做。我便名叫玉徽。”阿琇心中牢牢将师父名字记下,只觉得她连名字也用琴取,果然是爱琴如痴。
玉徽不知她心里转过这么多想法,又指着琴头对阿琇道:“琴首分上山下泽,上有岳山,下有龙池凤沼。”
阿琇忽然插口道:“山为艮,泽为兑,艮上兑下,岂不是损卦。”
那女子想不到阿琇小小年纪对易理颇为精通,有些惊讶地望了她一眼。
阿琇解释道:“十六叔说易理通人理,要常存天人之念,于是便教我学易。”
“上山下泽,山泽为损,确是损卦。君子宜增宜损,有满有虚,这是告诫世人不要过于惩忿窒欲,要常有惕惕之心,不招损至。王爷能悟出这个道理,便不是寻常散淡之人。要是人人心存天人之念,天下便能太平了。”玉徽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头来,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世事,就如同一口煮沸的大锅一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王爷是明智之人,及时止损。”
她说着忽然有些沉默,伸手抚了抚那琴首出了会儿神,又道:“只不过传世有名的那些善琴者多半并无善终,也许就是招了损至。世上之事,过于高洁的常容易被世人所污,不如下里巴人,更合世情吧。”
阿琇瞧着她忽然泪盈于睫,仿佛是触动了什么心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