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唤来了掌柜,神情淡然地吩咐着:“我刚从亚城办完事回来,清算了宫里一些旧账,牵扯到了皇宫中的一些人事,这位九皇子追着我过来虽然不会给我造成什么困扰但也很烦人。他这次到羽城来有一半是碰运气,身边带的人不多,你不用担心会惹麻烦。我这一路走得很累就在你这里歇息两天,明天你去把我做好的衣服送过来,再挑些精致的饰物给我带回去,务必用心,这可是你难得的机会。”
掌柜立刻就明白小宫主这事给自己讨好上位的机会,连忙笑道:“奴才明白了,请主人放心。”
方琮点头:“你找几个妥当人安排九皇子离开羽城,对他的两位手下也不必解释。这次的药,我下了十成的份量足够让他睡到亚城,绝对没机会再来找咱们的麻烦。若有人来打探我的行踪,你只管说我在九皇子离开羽城的时候就已经动身离开其余的事你们也不知晓,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明白么?”
掌柜立刻做感恩戴德状:“若上头的所有管事都能像主人这般体恤我们这些奴才该有多好,奴才谢过主人,这几件差事奴才一定办好,绝不辜负主人的一番苦心!主人,后头院子已收拾好了,一应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请您移步过去休息吧。这里的事就交给奴才,主人安心。”
方琮走出酒楼大门绕过街角后就从后门回了休息的小院。掌柜扶着昏睡的唐靖回到旁边的雅间,清点了他的随身行李后便安排人送他离开羽城。十四和十一打探完消息回到酒楼的时候就看见空荡荡的客房里留着唐靖的亲笔书信:我先回亚城,你们收拾完东西随后跟上。
两人面面相觑,在酒店里问了一圈也没得到有用的消息也就收拾了东西离开了羽城。方琮在羽城住了两天,启程离开的那日,她身上的衣物首饰俱都换成了北方流行的妆扮,看起来就像是北方世家的某个普通闺秀。掌柜亲自将方琮送出羽城,并奉上了几张大额银票,因为他看见方琮腰间系着宫主的玉佩。
出了羽城再走两天就会到达边界村的范围,再走十日便是北方部族的地界,用七八天的时间穿过冰原看到雪山就离玉华宫不远了。方琮独身一人走过漫无边境的荒原,在风雪中禹禹独行,她没让任何人护送因为她不敢相信宫里至今仍没对外发放不利于她的消息。拜此所赐,她这一路走得别样清静。
十月末,方琮顺利到达玉华宫所在的雪山,荒原上的几场暴风雪严重阻碍了她的行程,亏得她早有准备,否则铁定会葬身荒野。再过几天冰雪会将通往玉华宫的路封住,到那时除了西北地宫温泉处的密道,整个玉华宫再无人能进出,而那条密道只有方琮一人知晓。若不是走那边更耽误时间,她也不愿顶风冒雪地赶路。方琮看着寒冬暖阳下不化的皑皑白雪松了口气:总算是赶在十一月之前进了玉华宫,如此无论唐靖和水色之后怎么闹腾,他们都没有机会来这里陪着她冒险了。
九月下旬,水色一行人平安到了江南,刚进江南地界,水色就四处打听方琮的下落,无功而返之后又四处查探燕婧的行踪,她用了两天时间才查明白方琮压根就没跟着燕婧一家人南下!水色愤怒了!她揪着华琛的衣领一路从驿站将人摇晃到客栈,华琛这才将当日方琮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出来。
水色怔怔地松了手:“我就知道我又闯下大祸了……姐姐是这样,玉容是这样,如今寒玉姑姑也……”
华琛扶住水色:“不是这样的,主人不是这样想你的,她只是不舍得让你陷入危险才让我带着大家来江南的!寒玉姑姑的死因只怕连主人都不清楚,而且宫里发生了什么也问不出来,倘若华琰真的让玉凝改变心意,不惜害死自己的骨肉也要谋害主人的话,寒玉姑姑带着那个婴儿逃到亚城也不是说不过去,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真实情况究竟是比这个更凶险还是更温和,谁也不会知道。水色,主人不希望你与她一起涉险,她的心意难道你真的不明白吗?主人一直都希望我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能过得好啊!”
水色摇头:“你不懂的!主人其实很笨又心软的!她怕我跟着去送死,所以才什么都不说就独自离开!九月很快就要过去了,就算我现在就启程北上也赶不及在大雪封山前进入玉华宫!虽然西北地宫那边有密道可以通行,但那里机关重重,除了主人谁也不知道所有的通路。宫里现在没了寒玉姑姑,其他能说上话的人也都退出玉华宫搬去朗悦庄,如果宫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只怕连个帮主人说话的都没有!”
华琛道:“不会的,我离开玉华宫前还安置了一些人脉,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他们会拼死保护主人的,你要相信我。水色,我只求你能如同主人所期望的那般好好生活,为此我可以舍弃掉一切。这里是主人真正的家乡,也是主人心心念念的地方,你留下来替主人守着这里,我明天就启程回玉华宫。”
水色不断摇头:“就算真的没有好下场,我也不要让主人一个人留在玉华宫,我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这条命留下来已经害了不少人,若真能有个了断,只怕我还会轻松一些。华琛,主人离开那日除了提及那具尸傀是寒玉姑姑之外,可有再说些别的什么吗?我必须知道更多消息才能确认主人的动向。”
华琛道:“除了这些主人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知道她没说的部分才是最重要的。主人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犹豫和担忧才没有说出最重要的部分,我在那一瞬间想得是我想活下来,和水色一起活下来,不去玉华宫也没关系,我们一起去江南去别的地方,远远地逃开这里再不问世事!”
水色凄然一笑:“主人是不可能会答应的。我明白了,我收拾一下明天就要去玉华宫,今年的天气比较暖和,只要我日夜兼程也许还能赶在大雪封山前到达玉华宫的外围,西北地宫的密道在荒原的北端处有一个狭窄的入口,我可以从那里进入玉华宫。那个位置还是寒玉姑姑告诉我的,当年她想让我们姐妹从那里逃出玉华宫,可惜我们还没来得及逃走,姐姐就被玉容逼着去做了药人……”
华琛低声道:“你能不能留下来,你可以告诉我那条密道的入口……”
水色笑着道:“我可以告诉你那条密道的入口,但我不能留下来。华琛,你为什么要搀和进这种事里?你明明都已经从玉华宫走出来了,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希望能够留在主人身边,可你不一样……”
华琛也笑了:“有什么不一样的?更何况我还是个男人……水色,你都没想过我么?你不是没有地方可去,你可以留在我的身边,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涉险。我有负主人所托,本就对不起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对不起你。水色,我不会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也不会让你有什么期望,所以你……”
“我不喜欢被独自留下来,”水色打断了华琛的话,“主人也是如此。华琛,我不愿意看着所有人离开,也不愿意独自一人体会那种等待消息的心焦。华琛,就算是我们各自退让一步,难道不可以吗?”
华琛叹了口气,紧紧拥住了水色:“我就是喜欢你这个脾气,还真是没办法。北方这个时候已经很冷了,我们需要准备很多御寒的东西才能启程。主人的身体刚刚调养好,她比以前更畏寒,希望她能注意保暖才好。主人让我安置你们,我把你安置在身边,绯流和渔火就留在江南安稳度日,你觉得如何?”
水色没有排斥他的拥抱:“好,我去跟他们说。”
十四和十一日夜兼程,终于在亚城之外拦下了唐靖的马车,驾车的是个粗壮汉子对马车上的华服公子一无所知:“这位公子一路上都在睡觉,大前天才醒了一会儿,这几天他苏醒的时辰倒是变长了一点可就是说不清楚话。他每回醒来都让俺送他回去,可就是不说要回哪里去,要不是看在他之前把车钱给得丰厚的份上,俺早就丢下他不管啦!你们是他的家人吧?这里距离亚城只有半天的路,你们带他走吧。”
十四蹙眉:“既然我家公子路上都是昏睡着的,不知道你是从谁手中拿到车钱的呢?你说车钱给的很丰厚,有说我家公子大前天才有苏醒迹象,那么你究竟是从哪里开始给公子赶车的?我猜你不会傻到看不出我们不是普通人吧?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敢保证就算我在这里杀了你,也没人会追究下去。”
车夫顿时冷了脸:“你们这些有钱人就会仗势欺人!你们怎么不说俺一连六天照顾这个一直昏睡的人有多累啊!你们不信只管出去打听,看看哪里会有像俺这样实诚的赶车人!真是不讲理!你们既然是他的家人就快把他带走吧!俺还要赶着回家呢!反正再过一会儿他就会醒过来的,你们自己问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