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渔火打开大门准备打扫,抬头先是一愣,随即冷着脸行礼:“公子,清晨前来所为何事?”
叶十一嘴角一抽侧头看向前方,唐靖对这样的称呼倒是颇为镇定,他伸手递过一个盒子:“方姑娘如何了?这是新调配的一些药香,对她的恢复很有帮助,我往日瞧着她似乎有用香的习惯,请转交给她。”
渔火看了看却没有接,他慢慢走到门外,叶十一和唐靖见状纷纷让开,两人看着渔火弯腰,开始一丝不苟地打扫。叶十一颇为震惊的看着,直到渔火将扫帚伸到了他的脚边:“让一让,你们太碍事了。”
叶十一赶忙退开几步,渔火扫净地面后便转身进门,顺手还关上了大门。叶十一看着唐靖道:“爷,咱们还是回去吧?李大夫那边虽然不方便透露消息,但根据属下的推测,方姑娘这次病的不重,再过几天就会好的。爷担心方姑娘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如果您也累倒了可怎么好?”
唐靖看着大门道:“在等一会儿。十四不是也说过了,每天的礼物要让人看过才行,昨天的那些药浸绢花不就没被拒绝么?我做得那朵实在是糟糕至极,却没有被直接丢回来……”
叶十一撇嘴:“十四前阵子还说让您趁早灭了柳家娶方姑娘为妻呢,也没见您听啊……”
唐靖转身看着他,脸上竟然漏出了温柔非常的笑容,只是声音十分郑重:“你如何判断我没听呢?”
叶十一被这句话惊得不轻,唐靖却转过身笑道:“我来给方姑娘送药香了,不知她今天是否好些了?”
绯流温婉一笑,大方地给两人行礼:“两位公子早,我家主人刚刚醒来,得知两位公子清晨前来探望,心中颇为感激。主人因为病中不便相见,所以特命奴婢将公子昨日购置绢花的使费送还,还有这个,是自家刚做好的,希望两位公子不要嫌弃。主人还说,今日的礼物就不需要了,若公子执意要让谁看过才能回去,奴婢可以代劳。”
九爷打开盒子将药香的用处和用法细细说了一遍,绯流看了一眼,抿唇一笑:“奴婢晓得了,只是主人有命在先,奴婢不敢违背。公子还是收下银票吧,至于点心,公子若是不要,奴婢自不会强求。”
唐靖摇头,伸手接过食盒和银票:“既然姑娘已经晓得了,那么我若是不收下岂不是太浪费她的一番心意了?今日多有打扰,我等先行告辞,明日再来拜望。对了,听说方姑娘前段时间被借走了不少钱,若朗悦庄或琳萃轩有为难的地方,可以直接开口……”
绯流大方一礼:“家中之事自有主人裁度,不劳公子费心。公子慢走,请恕奴婢不能远送了。”
唐靖顶着绯流温柔的目光,慢慢转过身去,带着十一离开了朗悦庄。绯流看着两人走远才转身进了门:“渔火,可以关门了,这位爷的脑袋实在是与常人不同,就算他对主人有意,也不该是这么个追法。”
唐靖登上马车,轻轻打开了食盒,随即笑了:这女子啊……食盒上下三层,放着的点心依次是他、十一还有十四会喜欢的口味。十一看着自家九爷盯着点心笑得一脸温柔,不由得抖了抖:“爷……”
“嗯?”唐靖颇为愉悦地开口,顺手将第二层的食盒递了过去,“这是你的,这一层是十四的,回去你交给她,顺便告诉她,不用等了,找个合适的机会将王修文的事情都告诉给王相吧。哼,子不教,父之过,王相实在是太溺爱这个小儿子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也就罢了,竟然混到要强借钱财的地步!”
叶十一抖了抖,突然觉得这深秋的清晨分外寒冷,可对着自家爷堪称温柔的笑容,他只能选择默默缩到角落啃酥皮。唐靖心情颇好地拿了块点心送入口中:王修文,你家教不好就算了,娶个老婆不但家教不好,脑子更是没长过,竟然把捞钱的主意打到了方琮的身上……
水色正翻着几篮子干花瓣,见绯流进来便笑道:“都打发了?可还顺利?我正等着你回来呢,你说今天主人用的水是泡玫瑰花好,还是茉莉花好?李大夫说,如果主人今天精神不错就可以停药。我想着她连着吃了这么多天药,嘴里身上肯定都不得劲,可巧你今天早晨做得都是些清淡吃食,所以我就想着配一点味道清淡的花水,主人用着也舒心些。你笑什么呀,看起来好奇怪。”
绯流抿着嘴唇笑道:“天气干燥,还是用玫瑰吧,给主人润润手也好。我在笑那位九爷,大清早就在咱们家门外站着不说,今天准备的礼物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还偏要让人看过才回去呢。昨儿的药浸绢花还只有一朵不像样子,今儿送来的药香没有一块能用的,就算勉强收下也是要被扔掉的。”
水色将茉莉的干花瓣重新封好收起:“许是昨儿的礼物没被退回去就自以为得了门道,所以今儿的礼物全换成了那样的。啧,真是浪费钱财!明明之前就已经被借走不少了……”
绯流自然没听见水色越说越低的最后那句话,她侧身道:“你听,主人房中似乎有响动,是不是主人已经醒了?你赶紧过去吧,如果主人精神好,也许咱们还能一块用早膳呢。”
水色赶紧端着梳洗所需之物进屋服侍,绯流自去安排早膳。方琮笑道:“难得你和绯流说得那么热闹,没想到还是惊动你们了。你今天要办的事情不少,早些打发了我,你也早些出门。店里如何了?”
水色收了帕子,服侍方琮梳发:“还算平顺,只是因为主人连着给苏琉还债,让家底亏了不少,所以账面上比之前稍显惨淡。如果只是维持琳萃轩和朗悦庄,咱们现在的财力绰绰有余,再加上一些已知主人身份的宫人们的孝敬,除非主人想买下将军府或者王相府,不然足够生活用了。”
方琮道:“我也不用出门,简单收拾一下就好。这段时间对产业的管理实在是太疏忽了,虽说现在还能维持平衡,可一旦苏琉将债款归还,大宗的金钱进账,咱们也要好好应对,我不想太出风头。”
水色挑了一只白玉素簪轻轻别进方琮发间:“奴婢已经准备好应对用的账本了,毕竟琳萃轩对外可说是主人的私产,那么背后有本家的存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方琮浅笑:“穿那件素色的绵绫裙长裙吧,家里暖和也不用穿太厚。真是没用,病了几天而已,就这么坐着说话也会觉得累。对了,架子上的那个红色锦盒别忘了带,就说是我赏给琳儿的,再抽一张五千两的银票给她添妆用。复生水就不用带了,琳儿手上应该还有半瓶,若是苏琉想要,总会有办法的。”
水色不由分说地给方琮裹上一件厚袍:“主人都说交给我办了,怎么又安排起来了?您的病刚好,还是要小心休养才行。等会儿用过早膳,您记得让绯流再煎一副药……”
“打住!”方琮系好外袍,“恁的啰嗦!快去喊绯流开饭吧,再折腾相府那边又要迟了。”
水色转身出去,少顷便和绯流摆上饭来。三人用过早膳,水色带上东西往相府而去。依旧是琳儿小心恭敬地先迎了出来:“玉华宫贱奴琳儿给水色姑娘问安,辛苦姑娘亲自过来,可是小宫主有什么示下?”
水色将方琮的话转述一遍,又将东西交割明白,末了才说道:“怎么不见苏琉过来?别是还没起吧?”
琳儿小心地将东西收好:“府中正在传早膳,她不便出来。”
水色笑道:“这个时辰才传早膳?相府三少夫人的做派果真与别处不同……罢了,我顾念多年情分,本想在这最后的关头叮嘱她几句,到底是造化弄人啊。罢了,你若是有心就替我转告她,如果她能一直谨慎忠心不忘本份地服侍主人,无论是主人还是宫中自然都不会亏待了她,可惜她自己不要这条命和这份尊容,那么谁也没办法。琳儿,主人那番话的意思,你可是真的明白了?”
琳儿乖巧地回道:“琳儿愚钝,请姑娘指点。”
水色摇头一笑:“你性格纯良聪慧,哪里会需要我指点?我不过陪伴主人的时日比你略多,有些话听的比你略深入些罢了。主人的意思是,你要成为王相府的当家主母,以你云家人的身份,享受你该有的尊荣。至于苏琉,她这些年的所为你也都知道,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不要太为难她。”
琳儿点头应答:“琳儿明白,请姑娘放心。”
水色从贴身的袖袋里抽出一个小巧荷包递了过去:“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未来的王家主母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其实你的心思主人都知道,如今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是这些年还是委屈你了。”
琳儿接了荷包打开,见里头是满满的香丹,登时喜上眉梢:“多谢姑娘体贴成全!”
水色摆手:“我能做的对你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