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很顺利,除了等待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沈日鸣领了当铺老板丢在高高柜台上的钱袋,想起上回钱袋被掉包,害得自己惨遭街上路人反击的情景,便当着老板的面,打开钱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里面真金白银,数目也是没有差错,这才收好了塞进怀里,又领着林峰出了平安当铺。
尖嘴猴腮的当铺老板见客人走了,才收回目光吩咐站在旁边候命的那个伙计:“回去复命。”
伙计应了声“是”之后就从后门出去了。
当铺老板掂了掂手上的玉佩,死当?他自个欣赏了一阵后,才小心翼翼将玉佩仔细收好,捧了宝盒亲自送进库房。
再说沈日鸣虽然当了那玉佩,心情却并未见好。她沿街漫无目的走着,走了很长时间,走了很长的路。
回头,以为林峰会不见的,没想到,他还是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沈日鸣心里一暖,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把自己被骗的事情告诉林峰。虽然他已经知道契约书的事情,可是具体内容他却并不清楚……但最后,她还是望天长叹一声,这么糗的事情,让自己怎么说得出口啊?
于是,沈日鸣走进一家小酒馆,打算以酒壮胆。可是,酒量一直不错的她,竟然没喝几口,就醉倒了。不过,自认为算无遗策的她倒是忘了,早在阿枣警告完林峰之后,林峰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他才会对她说:“三娘子,欠他们的钱,我们也该还了。”
看着醉倒趴在案桌上的沈日鸣,林峰无奈,微微摇了下头,即唤来酒保,给了赏钱,叮嘱对方帮忙照看好沈日鸣。酒保在收赏钱的时候有点愣,想问他为何不自己照顾同行人,却反而叫自己照顾?可转眼看林峰沉着的脸色,刚要吐出的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酒保转身走出房门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暗嘀咕,自己这是撞邪了吗?
怎的连个少年郎都怯怕了起来?
林峰亲自抱了沈日鸣到一张榻上,瞧着她脸上因为醉酒而红扑扑的模样,忍不住看着沈日鸣的小脸儿呆了一会。他说:“三娘子,你放心,陈世成想拿卖身契要挟你,哼哼,门都没有!”
他的声音那么低,那么纯,又那么狠绝,好像在低语,好像在呢喃,又好像源自内心的呐喊。
沈日鸣在醉梦中,拧着眉头,嘴里嘟哝着什么。林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只手那么温暖、那么厚实、那么宽大,让她很舍不得放开手!
林峰皱起眉头,正准备把手抽离的时候,忽的发现沈日鸣眉头舒展着,嘴角翘着,两个小酒窝凹着。但是,眼睛却是闭着的,原来还没有醒!他心里松了一口气,便没有立即抽出自己的手。刚开始只是任由她抓着,因为看她眉眼竟然弯成那样,就好像是,即使她醉酒了,还是能够一下子揪住她想要揪住的那个人一样,那么得意,那么任性妄为。他的心里不知不觉变得温馨起来,一股陌生的暖流从心底缓缓划过,好像触电,又好像泡在温泉里。总之,一切是那样美好!
于是,过不多久,他就情不自禁反了手,轻轻地、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又在上面轻轻地、重重地捏了捏。
她的手既不温润也不柔软,也不温和,相反,是那样有力、那样坚定、那样沉着,完全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那种感觉。当然,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感觉。他的目光柔和地盯着握在手里的手,这一双手,握惯了刀枪棍棒还有拳头,却几乎没有碰过女红;这一双手,因为勤于练功,而长满了新旧重叠的茧子。他轻轻地摩挲着那些茧子,想起自己那段暗黑的过往,却觉得她的手给他带来的,尽是安宁、祥和、静悠……
醉梦中,沈日鸣感到自己跌进了一片花海,她的身子
被花儿簇拥着,颠了又颠,真是舒服得令人忍不住龇牙咧嘴笑!于是,她抓住林峰的手又用力了点。
看着那样的沈日鸣,林峰再次情不自禁浅浅一笑,数十天来那乱麻一般困惑、郁闷的心结,猛然间于此刻解开了,就好似耳边响起一道用耳朵听不见的天籁之音。此时此刻,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不会再犹豫不决、彷徨无措了;他还清楚地知道,这次的抉择虽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是,他却更加坚定了起来……
一觉醒来,便听见屋外传来林峰的声音:“醒了?快起来洗漱吧。”
那声音平和且普通,不带任何洋溢的感情,可是听在沈日鸣的耳朵里,却觉得世间万物,瞬间美好。她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却又皱起眉头,伸手拍了拍因为醉酒而发疼得厉害的脑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没有等来林峰的回答,只是见到他从外面走进来的黑影。林峰端了一碗还在冒着白气的热汤,四平八稳放在旁边的案桌上,说:“这是醒酒汤,酒保帮忙做的。”进来的时候,他便飞速瞥了她一眼,见她没有留意自己,却还是赶紧飞速移了眼神,望向不知何处的虚空。握了她那么久的手,心里竟生出那么强烈的不舍感,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和震颤。
沈日鸣却是不知林峰害了羞,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心里直是后悔自己喝了太多的酒,不过偷偷抬眼觑了林峰一下,察觉对方似对自己有些淡漠,就又更不好当着他的面来抱怨,便在鼓了鼓腮帮子之后,终于还是乖乖捧了那碗汤过来,也不管烫不烫嘴,“咕嘟咕嘟”几口喝了下去,然后将碗倒置,在林峰面前扬了一下,表示自己喝光。林峰的嘴边似有笑意拂过,接了空碗,也不看她,抬脚便走了出去,不过又在门口时略停了一下:“听说,那份卖身契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