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日鸣愣了一下。如今只要一听卖身契这个字眼,她总会十分敏感,似乎那是自己的命门一般。偏偏这时林峰提起!不过,等等……卖身契丢了?林峰是说,那个残废公子把她签给他的卖身契弄丢了?咦?怎么会?签约后,后悔不迭的自己,可是动了不少脑筋,连美人计都差点没有用上,却拿那个残废公子奈何不得,只好乖乖地老老实实筹钱还债。可是现在林峰却说,残废公子把她的卖身契给弄丢了!哈哈,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呃,老天爷,我也不是说你是那个恶人,您老人家可千万别自作多情,对号入座了哦……
想到这里,沈日鸣也不觉头疼难忍了,张了嘴大笑,那笑声,就仿佛亟不可待从地底下喷薄而出的泉水。屋外的林峰听见了,脸上俱是笑意。
用过饭不久,两人即准备离去。走出门时,恰遇上一个酒保进来,愣了一下后,酒保忙将手上东西交给沈日鸣,“郎君,有人让我给你送这个来。”沈日鸣接过来,讶异地看着折叠成小方块的手上之物,一大早的,谁给自己送东西来?莫非是邝叔?她还来不及按捺住激动的情绪,便听林峰在旁边提醒道:“快看看是什么。”
林峰的声音轻轻的,不疾不徐。
沈日鸣立即张开手上之物,目光在一扫而过之后,她的嘴角立即升起一抹笑容,那笑容笑得如此灿烂,简直让人心头发酥。酒保呆了一呆。林峰也是怔了一怔。比起方家小妾碧悠云的柔软若水,沈日鸣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妩媚,可偏偏此时此刻,她竟然显出一丝妩媚来,异常独特,也异常地,吸引人。
当看到酒保发呆的神情后,林峰顿时不悦地扫了对方一眼。
被扫到的酒保顿觉浑身一冷,赶紧讪讪地走了,竟然连回看林峰的勇气也没有。
沈日鸣蹦蹦跳跳找到厨房,问人借火,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这让随后跟上她的林峰,顿时忆起她在扬危镖局奔来跑去欢快
的场景,心里一甜一黯,那样的快乐,竟是再也无法回头了。
进了后院,很快即发现了厨房,有一体型粗壮的厨娘正在弯腰做活。冷不丁听见身后有清越声音传来,厨娘不禁怔住。而眼尖的沈日鸣却已经发现正在生着火的灶头,不等厨娘挪开粗壮的身子,她便隔着厨娘伸手一扔,手中一物,不偏不倚,恰丢入火中。
沈日鸣面带喜悦,静静地看着火舌吞吐,将她扔出之物吞噬,直到完全化为灰烬后,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直到她与林峰离开厨房很远很远,仿佛消失在天际了,那粗壮的厨娘才真正回过神来,刚刚,有个丰神俊朗的少年,来过这里,然而,她却丝毫未有留意到,沈日鸣身后跟来的林峰……
走出外面,天清气朗,竟是初夏的一个好天气。沈日鸣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在林峰面前,她向来就没有拘谨的自觉。忽然,她扭过头去,目光炯炯,盯着林峰,“你就不好奇,我烧的是什么吗?”
林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和煦的微风,将她的脸容吹得甚是,柔和。林峰心里轻笑,竟好似没有听见她的问话。
终于,沈日鸣败下阵来,不过一直知道林峰的讷讷性子,这时没有等来回答,她也不气闷,接着便自己说了:“那份契约书,我烧掉了。也不知是谁,竟然那么大手笔,不声不响,就帮我除了这桩心头大患!”说罢她就蹙起秀丽的双眉,抬头盯着林峰。
林峰心里微动,难道她看出什么来了?
但是下一瞬,沈日鸣自己已在微笑,“我也真傻,自从离开长安,除了邝叔,还能有谁会这样帮我?”她笑了一下后,又转头走了起来,“走吧,我们找个地方,看看邝叔会不会找过来。”
那声音,已是清脆悦耳之极,欢快爽朗之极。林峰怔了怔,随即快步跟上。
两人在外头到各处可能的联络点兜了一整天,却没有遇到邝叔找来。沈日鸣心头难免有些
失望,不过想起还有任务在身,便带着林峰返回了方家大院。
在方家大院,碧悠云已然做好了随时启程回家的准备。远远看见沈日鸣,娇小的脸孔上便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来,真真是我见犹怜,也同样地光彩照人。沈日鸣在心里感叹的同时,碧悠云已然迎上她,甚至还伸了一手拉住了沈日鸣的衣襟。碧悠云怯怯地道:“我还以为三郎不会回来了呢……”
沈日鸣却是一怔,她还真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人如此期待。她看着碧悠云那充满期待和患得患失的神色,心里却不由叹了一声:若碧悠云换做是她,在经历了那些坎坷之后,还会否对他人充满期待?脑海中,蓦然现出那一身碧绿衣袍的身影,沈日鸣心里随即一黯。她抬头望向天空,觉得天空万里广阔,人的心却竟那么微小可怜,便又觉出几分飘零的孤寂来。
当天晚上,三人在林峰的临时住宅里会合。对于方家人口失踪的事情,由于早前曾经也发生过,所以方家那些奴仆管事并不觉奇怪,所以,在沈日鸣与林峰的努力掩盖下,方家老太爷的小妾偷偷离了方家,竟无一人留意到。
令沈日鸣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在林峰的临时住宅那里,见到了数月不见的邝叔!
几人久别重逢,自然甚是激动。邝三儿更是泪落沾襟,只是碍于碧悠云在,多少按捺了自己的情绪。沈日鸣却是非常高兴,知道此行护送碧悠云又多了一方助力,便连说话也带着阵阵爽朗的笑声。而碧悠云见了,一颗少女之心则更加怦怦然,亦惶惶然。
好不容易捱过一晚,几人便离了平安镇,往东南方向而去。因碧悠云乃是大家闺秀出身,恐出行有所不便,沈日鸣便早早嘱咐了林峰,要他务必准备一辆大马车来,好歹也要顾着碧悠云的闺誉。但出门在外,再如何讲究,也终归有限之极,更何况,是沈日鸣眼下的处境。因此这时,他们几人不分男女均坐在了一辆马车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