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凡以孺子可教的目光看了老朱一眼,又对欧阳文道:“惭愧,我只是天师,整个道门只有三个太上牌位,目前还轮不到我。”
“况且,暗金神符深不可测,其实太上牌位也不能完全驾驭,我最多发挥出它一二成力量罢了。而且,招魂法术其实也不是太难,如果那八个生魂没有飞这么高,又被千里勾魂索勾住,那根本不必费这么多事。”
欧阳文一听“天师”二字,早低低地俯下了头,恨不得匍匐在地,像敬神一样磕头拜见。
八面玻璃镜,两两为一组,镜面朝内,摆成了一个正方形,用支架支撑,俞凡再用墨斗拉出红线,缠了一圈。
欧阳文已经一句话都不敢多问,但镜子的具体作用他是知道的,现在正是中午,阳气太盛,鬼魂落地后如果过于痛苦,可能会四处乱窜,这些镜子,就是用来反射阴气,挡住它们,不让它们逃出去的。
镜子也布置好了以后,俞凡又用墨斗在中间地带弹了八道纵横的红线,构成方格图,然后指挥工人,给两台切割机接上电源,沿着红线依次切割,割出一道道槽沟。
“千万小心,槽沟一定要笔直,要一寸左右宽,出了差错,就用锤子和铁杵雕琢一下。”俞凡一再嘱咐。
切割机运作,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被割碎的瓷砖末飞起来,很快,一条条槽沟便告成型,这几名工人技艺真是高超,十六条纵横交错的槽沟,横平竖直,整整齐齐,边沿精致,好像比着尺子画出来的一般,没有一丝瑕疵。
铁锤铁杵自然用不上了,俞凡大赞:“真棒!”
沟槽完成,俞凡又取来装朱砂的桶,一勺勺挖出,细细铺满每一道槽沟。最后,他用剩下的朱砂在坎位之前画了一个巨大的定魂圈,正对着暗金神符,在圈下方写了个大小相称的“敕”字,将马桶安在定魂圈里面,然后又画了一条引魂道,从马桶一直到八卦中间太极图的位置。
他把那八个人的生辰八字写在八张符纸上,先将胖子的放进马桶,又到太极位上,插上藏木香,点燃,盘腿而坐。一切完全布置妥当了,这时,正好是下午四点半,天光比起正午已略显暗淡,但仍旧湛蓝明媚。
俞凡运行了一个小周天,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来。就听他朗声道:“各位工人师傅可以回去了。欧阳经理请留下帮我,杨总和那位秘书姐姐如果想看,就待在池边。友之,你把腰带给我拿过来。”
老朱立刻跑过去,把腰带奉上,谁都没有注意到,两手交接的功夫,俞凡塞给他一张小字条和一个东西。
俞凡把腰带仔仔细细缠在腰上,又写了几张拘魂符,他再抬头时,见工人们都走了,欧阳文垂手站在三尺以外,神色恭敬,杨总和女秘书都牢牢站在池边,一个紧张,一个兴奋,女秘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一生只能见一次的牛人。
他又拿出那瓶牛眼泪,道:“友之,把这牛眼泪拿去给三位抹上。你和欧阳经理一左一右,护住那马桶。”
老朱趁这功夫看了字条,收起那东西。他答应一声,神色肃然,按俞凡的吩咐办了,然后小跑到马桶右侧,也装模作样盘腿坐好。欧阳文朝他一笑,照葫芦画瓢,坐在他的左侧。
一切准备就绪,拘魂开始了。
午后天光映照,八面玻璃镜反射,俞凡四周都明晃晃的,他双掌合十,将拘魂符夹在手心,沉声念动在谢家念过的拘魂咒:
“日出江水,天清地润,三清神法,阴阳交泰,四方鬼神,奉吾敕令,强拘恶鬼,即刻洞明!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黄冬青,三魂七魄归吾坛,速来报道!”
原来那胖子叫做黄冬青。俞凡一咒念毕,将拘魂符在藏木香上点燃,然后伸平手掌,那符纸自动平平飞出,沿着引魂道缓缓驰向定魂圈,与此同时,俞凡双手又结了一个三清印,对着藏木香吹了一口气,火光骤然更盛,与此同时,遥遥相对的暗金神符符胆腾起一缕紫光。
定魂圈内的马桶里,写有黄冬青生辰八字的符纸,突然像人一样蜷曲起来,形状痛苦。以符纸为核,一个胖胖的虚淡身影出现了,他也痛苦的蜷曲着,整个身子只有一尺长短。
老朱、欧阳文、杨总和女秘书看得清清楚楚,不禁骇然,举头朝天上望去,八个吊在高空的灵魂里,黄冬青的灵魂果然身子蜷曲,越变越淡,几乎要跟天光变得一样透明。
然而,就在此时,他脖子上黑光一闪,一条细如蛛丝的索链显了出来,正是那种勾走张小茜魂魄的“千里勾魂索。”
随着黄冬青的魂魄变淡,勾魂索起了反应,越勒越紧,魂魄立即变浓了些。马桶里,黄冬青所受的折磨加剧了数倍,翻来覆去,脖子更加细长,脑袋硕大,整个身子肿胀扭曲,显出一条条色泽清晰脉络,渐渐浸出了黑血。
杨总看得出俞凡正在跟勾魂索较劲,心中大急:“如果这老色/魔的魂魄受了损怎么办?我还是担待不起。”但此情此景,她不可能去劝俞凡,只有干着急的份。
再看俞凡,额头也冒出了汗,三根藏木香已经烧掉了一截,他突然腰背一挺,双手变幻,又结了一个新法印,嘴上朗声念道:“巨天猛兽,制伏五兵 。五天魔鬼,亡身灭形 。”
这四句咒语显然更强,藏木香的火焰立时变作了血红色,暗金神符整个符胆骤然闪耀一下,再看天上,勒住黄冬青的勾魂索顿时断了,马桶里,他的身影充实起来,迅速变大,嘴里发出一声渺远的呼喊,声音痛苦得像刚从地狱里回来一样。
拘魂成功!
老朱立即站起,按俞凡吩咐的,趁黄冬青的脑袋从马桶里伸出,一张天师符贴在他脑门上,他的魂魄马上停止变大,仍然扭曲变形,脖子只有手腕粗细,非常虚弱,过了一会儿,天师符的灵力将他缓缓吸入,老朱知道他不是好人,直接扔在马桶眼里。
俞凡长出了一口气,依次取出其他七张符纸,将另外七个生魂一一拘来,老朱将他们封进符纸,全都压在了黄冬青上面。
作法完毕,刚才还八魂悬荡的天空,彻底恢复了正常。杨总和女秘书嘴巴张的大大的,呆呆地注视着俞凡,仿佛根本不敢相信。
俞凡慢慢站了起来,浑身大汗淋漓,刚才这一番拘魂,看来着实耗费了他大量法力。他摇摇晃晃朝马桶走去,走得很慢很慢,看来已经精疲力尽,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走了足有半分钟才到。
杨总和女秘书赶紧从台阶上下来,扭着腰一路小跑,来到阵中,俞凡正站在老朱和欧阳文中间,观看马桶里的八张符。
杨总激动地扶住了俞凡的肩膀:“俞道长,那八个人有救了,你为我解决了好大麻烦,杨玉儿感激不尽!”
原来她叫杨玉儿,俞凡很得意,轻轻将肩膀挣开,又好像怪她挡住自己似的,把她往旁边一拨,嘴上道:“杨总客气了,呵呵,鬼物还未除掉,事情只办了一半而已。对不对呀,欧阳经理~~”
欧阳文一脸欣慰,正在抚摸着下唇的小胡须,听俞凡这么问,刚要答话,突然眼前一花,一只手掌从下往上,迅捷地按了过来,中指重重戳在他眉心。
“什么!”欧阳文只觉得一道强大灵力透骨而入,整个脑袋好像要炸裂了一般,他眼睛闪过一道狠色,才要反抗,对面的老朱忽然抬起头,右手亮出一枚大铜钱,铜钱上还缠着七道红线,他还来不及恐惧,就听老朱嘿嘿一笑,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右手直接把铜钱塞进了他嘴里。
事起仓促,杨玉儿和女秘书都惊叫一声,杨玉儿道:“俞道长,你干什么?!”
欧阳文全身好像被一条无形绳索捆住,挣扎不出,嘴里呜呜直叫,朝杨玉儿抛去一个无辜求救的眼神。
哪知俞凡冷笑道:“还在装蒜,你已经装过头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一边说,一边咬破右手食指,在他脸上画了一道破魔符,这才松开灵官指,将他倒剪双手,押到北边的镜子前,厉声道:“阎罗宴的邪徒,让你们老板看看你的鬼身!”
杨玉儿和女秘书急忙跑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镜中的欧阳文。
俞凡左手结印,朗声念道:“我是天目,与天相逐。睛如雷电,光耀八极 。彻见表里,无物不伏 。急急如律令 。”
天目咒!随着咒语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欧阳文痛声吼叫,把那枚乾隆通宝咬得“咯咯”直响,再看硕大的玻璃镜中,他映现的却是一个阴森恐怖的黑衣老太婆。
杨玉儿、女秘书见了,都尖叫一声,险些晕过去。老朱这几天来尽管看过了不少厉鬼僵尸,但猛一看到老太婆的尊容,还是禁不住头脑一阵晕眩。
原来,这老太婆一身黑色棉衣棉裤,身材跟正常人差不多,还显得很臃肿,但两肩之上托着的脑袋,大小却跟猫头相仿,眼睛是两道下斜线,尖鼻子,嘎巴嘴,五官紧紧挤在一起,她的表情和欧阳文一样,满嘴尖牙,如在嚎哭。
“哼哼,”俞凡把灵官指点在欧阳文后颈的仙门上,冷冷道:“邪徒,你已经彻底穿帮了,你就是这个阵眼的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