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思吉行事倒真是迅速,当夜回去以后,便下令次日一早拔营起程。只过了不到三日,三里之外的那一片空地上,本是密密麻麻的营帐,便只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荒地了。
醉歌再次来到此处时已是快半个月之后。
这半个月内,曾逆傲传来书信,说寻到一处避世之所,只是不愿透露地点,醉歌也不问曾修远,反正只要曾修远还在这里,他们便不敢胡作非为。
沉坷与宛若卿来往在蒌城周边的各种城镇,四处游玩,至到有一日起来,两人神态扭捏,醉歌便猜到他二人应是行了男女之事。宛若卿竟敢把清清白白的身子交给沉坷,再一次出乎了醉歌的意料,而那以后,她对宛若卿也不再冷言冷语。
素问与曾修远则帮着回来的许多原来的住户修葺房屋,蒌城大胜的消息已传遍了整个大乾,原本的这座空城,也陆续回来了许多人。素问平日里除了帮醉歌把脉熬药,基本上和曾修远都耗在那里了,还带动了一大批热心的士兵,但蒌城里的确渐渐有了生气。
而祝玄,自从那日后,再不来找醉歌,只闷在军帐里一封封的往廊月递奏折,大抵不过说此次战役如此胜利,如何论功行赏之类。
如今的蒌城看上去,一片宁静祥和。那些因为战争带来的苦难和折磨似乎也随着天上冬日里的乌云,烟消云散了。
“没了曾家的阵法,他们怕我等不守承诺前来突袭,竟跑得这般快速。”萧术谨与醉歌同乘一骑,将她圈着自己身前,不敢骑得太快伤着肚子里孩子,只慢慢让马踱着步子,看着远处一片远看成绿近却无的风光。
醉歌只笑了笑没有说话,萧术谨他们想趁他们军心动乱之际再给月狼国来一次突袭,好重创他们大军,喀思吉显然能猜得到他们的想法,当然会迅速退去。
靠在他怀里,目光懒散,根本懒得去管这之后的事情,那天喀思吉走后,她将所有的事情告知众人时,看到了祝玄的懊悔。不过不重要了,她早已不是宁郡主,与他早已没了任何关系。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放过曾家?让他们跑那么快的?”萧术谨有些好笑问她,这女人必然是猜到自己会对曾家动手,那晚才连夜让曾家父子跑了。
“你把人家啸风山庄的老窝连根拔起,几人又斗了这么些年,那曾逆傲狼子野心也不小,你当然不会放过他们了。”醉歌说话毫不忌讳,笑话着那些萧术谨干的好事。
萧术谨一愣,当时他知道曾逆傲往月狼国去了,便赶至啸风山庄看能不能先发制人的制住他的家人,结果发现,啸风山庄早已人去楼空,只余一座空壳,可是阵法仍在。他便差人将啸风山庄拆了个底朝天,破了阵法去。
没想到醉歌居然知道这事,有些不意思的摸摸鼻头,萧术谨说道:“这你都知道啊,不过你既然放了他们,我便不会去追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么轻易就决定放手了。”
“他们与月狼国相处得并不融洽,就算到时候他帮着喀思吉攻下了蒌城,拿下大乾,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醉歌低头轻笑了一下:“曾修英是个聪明人,知道曾修远在我这不会吃到苦头,以他为人质不过是句场面话,曾家不过刚好替自己找了条退路罢了。”
“你总是把什么都看得这般透。”萧术谨怜惜地看着她带着丝嘲笑之意的侧脸,把什么都看太透的人,总是活得辛苦。
“醉歌?”萧术谨轻唤她一声。
“嗯?”醉歌在他怀里微微仰头,看向他。
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萧术谨心里像是荡开一池春水,低下头含住她的唇,辗转至耳边对她说:“醉歌,我们成亲吧。”
成亲?
醉歌的身子一时僵住,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腹中已有他的骨肉,她不在乎名份,可是她不能不替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儿时的记忆让她知道父亲的宠爱有多么重要,她实在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也过不快乐。
他一直不提,她也不一直不说,但期盼总是有的。
“怎么了?”萧术谨见她半天不说话只傻看着自己,便柔声问她。
“没什么。”醉歌急急忙忙藏起万千的心绪,别过脸去。
“我们回到廊月就成亲吧。你着凤冠霞帔,我骑高头大马,我要八抬大轿迎你。我还要百里红绸铺路,漫天飞花做舞。我要整个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萧术谨搂紧醉歌,描绘着他想象中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他一心要让醉歌做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听着萧术谨略带憧憬的声音,醉歌忽然抓紧萧术谨的手,紧声说道:“我们便在蒌城成亲吧。”
“为什么?”萧术谨不解。
“因为……我们在西域定情啊,而且这一回廊月我肚子就该大了,到时候穿着新娘子的衣服不好看的。”醉歌胡乱瞎编着理由。
虽然有些古怪,但萧术谨却信她的,难得醉歌提一次要求,他便一口应下来:“那便听你的,我们在蒌城成亲,然后再回廊月。”
醉歌便安静下来,心里有些乱。为什么一定要在蒌城?因为他们只有这片刻的安宁了啊。
一回廊月便是再次赴身于血雨腥风之中,含笑的信从醉歌来到蒌城便未断过,廊月城的随缘与皇帝博弈,两人不相上下,一场场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廊月城中血光四起。
恐怕在蒌城的最后这一段时间,便是最后的安宁了啊。
这些天身子也越发懒惰,怀了身子又是春上,成日只犯困想睡觉,不一会儿,醉歌便依在萧术谨怀里睡着了。
萧术谨看着她安睡的容颜心中一片宁静,时光若只停在此刻就好了。笑着抱起她往军营走回去,步子放得轻轻的,生怕一个大动作便会惊醒怀里安睡的人儿。
素问站在远处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眉头却不肯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