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裳这次回来后像变了个人。白天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到了晚上...傅生若看着都难受。她见她日日夜里哭,哭完又笑,反反复复,反反复复,整个人都似疯癫了。
杜裳日里忙着制毒,顾不上她带回来的那个小肉球。照顾小肉球的担子自然就落到了傅生若身上。
每日里傅生若将豆腐磨得细匀喂给他吃。好在这娃儿已经断奶,倒省的雇佣奶娘。
据杜裳说这娃儿大名叫简子腾。但傅生若从不叫这个名字,她知道,这个名字...不,这个姓是杜裳的一块疤。
杜裳给简子腾取名叫豆腐。但傅生若觉得不好,她见这娃儿白白胖胖,便给他取名叫小白,朗朗上口又好记。
傅生若每日里带着小白,一带便是一年半。转眼小娃娃已会走路说话,不过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他比一般的孩子要瘦小,倒不像三岁的孩子。
这一年半,傅生若学会了使毒制毒。这一年半来,杜裳的身子日渐虚弱。傅生若好几次见她吐黑血,这分明是中毒迹象。在她第三次见杜裳卧在床上咳嗽时,她再也忍不住质问道:“为什么不解毒?”
杜裳吃力的翻回床上,她仰面躺着,连呼吸都显得艰难。她喘息道:“他亲手下的,我不想解...”
“蠢女人!不理你了!”
傅生若跺着脚推门而去。她虽嘴上说着不理她,却还是放心不下她。这蠢女人,怎么如此傻?
她一扭头跑去药房找解毒药草,查医书病理。她不知道杜裳中的是什么毒,但依着解毒的配方她硬是配出了一碗解毒汤。
“喝了。”
杜裳看着傅生若递过来的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最讨厌的便是喝药了,这丫头不知从哪儿折腾出来的药方子,气味竟如此之苦。她捏着鼻,耍小孩儿脾气似的将头一扭鼻子一翘。“不喝。”
傅生若端着碗,只觉得那碗特别烫人,烫的她手都快握不住了。“你喝不喝?!”
哼。杜裳看她一眼,就是不喝。但她知道这丫头忒固执,便狠下心来不理她。
“杜裳你不要命了?!你喝不喝!”傅生若压着泪,是被气的亦是委屈的。她怎能如此糟蹋自己的心意。
药是刚熬好的,薄薄的碗底经受不住它的热量,阵阵涌向傅生若的指尖。手上被烫出的水泡阵阵刺痛,火辣辣的,一阵比一阵钻心。
咚。
一滴泪滴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响。
杜裳不解的看向傅生若,只见她已被泪水糊了脸,再看向那只碗,端着碗的手上红通通的布满水泡。她敛了眸,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拿过傅生若手上的碗一饮而尽。真苦,这小丫头不知是怎么配药的。加了黄连吗?
杜裳皱着眉,擦干嘴角的药汁。傅生若高兴地接过她手上的碗。认真道:“我以后天天给你熬药,一定能治好你。”
还有?天天?!杜裳一阵发寒,这种苦死人的药,天天喝,那还没给毒毒死便给这药给苦死了。
“喏,给你。”傅生若拿出一颗糖。“上次在镇上买的,解苦。”
杜裳笑着接过含进嘴里。是极劣质的糖果,算不得好吃,可她却觉得比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此后傅生若日日制解毒汤,硬逼着杜裳喝,可杜裳只是笑,但还是听话的喝下,但每次都要嘲讽她一句“真苦”。
这日傅生若出去采药了,小白嚷着和她一起去了。杜裳起了好心情,坐在屋前竹廊上看风景。
她望着一片竹子,绿油油的竹林上闪着碧紫的光。她抬起自己的手,苍白苍白,像凝脂的白玉,像活生生的死物。十七师兄从来都不记得来看看我。她苦笑,师兄即有了琳师姐又怎会想起自己。
“小白,小白慢点跑。”
杜裳抬起头,看见傅生若紧张的叫着追着小白跑过竹桥。小白三岁半了,长得很像琳师姐。有哪里像他呢,嘴巴,还是那双眼睛?对,鼻子像他,刀削一般,笔挺的 。他是像师兄的。她这么想着,感觉胸口一热。她咳了两声,扑倒在竹廊上,哪知竟吐出一口黑血。
“杜裳!”
傅生若慌张的跑过来扶起她,颤抖着手拭去杜裳嘴边的血。她明显感觉杜裳这次比以前严重了许多。“杜裳你没事吧?”
杜裳吸了口气。“你这目无尊长的小丫头,叫娘亲。”
“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个。我扶你进屋。”她说着搭起杜裳的胳膊,却叫杜裳抽去。
杜裳硬撑起身子,“我还没虚弱到要你一个小丫头来扶。”可走了没两步,步子便有些摇晃。傅生若上前搭起她,没好气道:“逞强。”
“竹子开花了。”杜裳在傅生若耳边轻轻说。
“嗯,它要开就嘛。”傅生若没在意,她认为是棵树都得开些花。
杜裳轻轻一笑,“我这棵老竹子也要开花了。”
傅生若愣了一下,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说...死?傅生若隐约猜出些,但她还是不想刺穿这层薄雾,她宁愿自己不知道。将杜裳扶到房内将她安顿好,傅生若叮嘱说:“你等一下先休息,我去制解毒汤。”
“小若儿,不用了。”
傅生若回过头,杜裳撩起自己的袖子,那里有一条红线沿着手腕而上,将达臂肘。
“你知道那个毒叫什么吗?”
傅生若赌气不说话,杜裳也不在意,自顾自道:“叫半寸相思,我中毒太深,又有何解药...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想了想又说:“豆腐是他的孩子,和我那最讨厌的师姐的孩子。”说完她咳嗽几声,又吐出一口黑血。
傅生若担心,又觉得她太悲观。不由生气道:“说什么呢,他姓杜,是杜裳的孩子。他叫的你娘亲。”
“杜...肚子疼,肚子疼得治啊。”
杜裳笑起来,依旧很是虚弱,抓着床框借着一点力支撑她。傅生若走过去,满腹怒气。“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说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好给她一个依靠。
“不笑该如何...难道哭吗?”
“你...”傅生若说不出话来。
只听杜裳一个人说话。“我十七师兄长得很好看,虽然比不上哥哥,但我第一眼便相中他了。可他是个大冰块,就是看不上我。”她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说:“我师兄眼光真差,竟看上琳师姐。小若儿你说,我好不好看?”
“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傅生若压低嗓子应道,她心里涩涩的,怕不小心让杜裳听出自己的哭腔。
“我就说嘛。”她像是吃到糖的小孩,带着骄傲,满足。可没一会儿,她垂了眼。“琳师姐真幸运,能被师兄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