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郭仲霆让裴行立前往乾陵接应西岭月,至少要保证她不落在乾陵守卫的手中。这才有了昨晚的分头行动。
裴行立根本没带西岭月回长安城,唯恐她这一回去便出不来了。倒是郭仲霆为了送李成轩出城,兵分三路,故布疑阵,颇费了一番功夫。
不过好在大家都安全离开了京兆府辖区,来到了华州华阴县。
他们约定的接头地点也令人意想不到——是在杨文怀为其父母置办的私宅之中。两月前还是李成轩亲自来查封了此处,拘捕其父母入京,如今这地方已经被贴上封条,偌大的宅院门庭冷落、空无一人,最适合秘密藏身。
裴行立带着西岭月来到这里,悄悄从后墙翻进去,学了三声猫叫。随即,另一声猫叫响起,三长一短算是回应,郭仲霆匆匆走了出来。
“王爷呢?”西岭月张口就问。
“他受了点小伤,刚用完药,在东厢房歇息。”郭仲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两人走进西厢,没想到秦瑟居然也在!
一夜的殚尽竭虑,四人都是面带倦色。西岭月顾不得关切几句,连忙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众人。裴行立和郭仲霆多多少少知道些内情,秦瑟却是全然不知,当听到萧忆就是幕后主使时不由得惊呼出声,连道难以置信。
“眼下我心里很乱,”西岭月丧气地抱住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郭仲霆看了裴行立一眼,才道:“聂隐娘说,让你们暂时去魏博躲一躲。”
“聂隐娘人呢?”西岭月自一进门就没看到她,“不是她把王爷救出来的吗?怎么没看见她?”
“我们分三路引开追兵,她已经连夜往淄青方向去了。”
“分三路?还有谁?”
“还有阿翠、阿丹。”郭仲霆再答,“她们是孪生姐妹,目标太明显,所以分开走了。阿丹去南浦;阿翠不会武,跟着聂隐娘。”
“你怎么能把她们卷进来!”西岭月很是担心,毕竟阿翠、阿丹只是两名奴婢,身份低微,一旦被捕性命堪忧。
“你放心,”郭仲霆出言安抚她,“就在昨日,母亲已经把她们从官府奴籍上除名,如今她们已是良人,一个是去‘投奔’远房表叔,一个是和聂隐娘行走江湖。”
“哪里有什么远房表叔!”西岭月亟亟反驳,说到此处却猛地醒悟过来,“啊,是母亲!母亲她……”
“是啊,母亲终究没办法见死不救。”郭仲霆说着转头去看秦瑟,“就连我和淑真,也是在母亲的暗示下‘连夜私奔’,才能把王爷带出来。”
“私奔……”西岭月转身去看秦瑟,就见她盈盈站在一旁,神情一如往常。
西岭月这才想到,长公主让他们以“私奔”为借口带李成轩出城,也算是变相认可秦瑟了。否则堂堂的齐州县主名誉何在?开国功臣胡国公的威严何在?她自然只能嫁到郭家了,这倒也算是一桩好事。
郭仲霆见西岭月一直没注意他的话,只得再次重复:“月儿,我们已经想好了,就按聂隐娘的意思,让你和王爷去魏博躲一躲。”
“为什么要走?”西岭月很是不解,“我已经找到证据了,只要交给圣上,王爷的嫌疑就能洗清了。”
“没那么容易。”郭仲霆指着她手中的绢帛,“一条绢帛指向一个南浦郡,这么远,一来一回就得三四个月。就算圣上派人去南浦郡调查,少则四个月,多则一年两年,难道让王爷一直关在大理寺等着?万一萧忆还有后手,又弄出个什么风波污蔑王爷,他岂不是必死无疑?”郭仲霆反问。
“还有你,这期间也会很危险。就算萧忆不杀你,他的党羽难保不会。”裴行立加以补充。
就连秦瑟也在旁问道:“你想好怎么对圣上说了吗?真的要把你义父义兄全部供出来?”
面对三人的问话,西岭月只感到一阵头痛,心烦意乱地道:“我……我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你总不能留在长安慢慢想。”秦瑟一语点醒她。
屋内几人都是忧心忡忡。
沉默良久,郭仲霆又继续提点:“月儿,咱们这位皇帝舅舅本就多疑,就算你能大义灭亲,他也未必全都相信。你想想,倘若你义父真是康兴殿下,你义兄就是滕王阁主,圣上会怎么想你?你可是丢了十八年哪,你的身世立刻会被揪出来!”
“我的身世……”西岭月终于明白了他话中之意,脸色瞬间煞白。
是啊,既然使毒飞镖的人就是萧忆,那就可以肯定,在洛阳香山寺发生的一切,全部都是萧忆布下的局。他刻意让飞镖射穿刘掌柜的咽喉,射向她的肩头,再及时出现替她解毒治伤。郭仲霆也就顺势发现了她的胎记,怀疑她是丢失多年的亲妹妹,主张将她带回长安。再经过她义父萧致武的一番确认,最终让她顺利地回到郭家,认祖归宗。
细想起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或许萧家父子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或许当年她就是被他们偷走的!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促成十八年后的相认,好让萧家一步一步地接近郭家,接近长公主!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这一切,后果会怎样?
她会成为萧家父子的棋子,借用郭家的势力去帮萧家办事……甚至会让长公主夫妇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就像杨文怀一样,先由一件小事开始,一步步走向背叛朝廷、背叛大唐的深渊!
这件事看起来不大,细细想来却令人脑后一凉。若是萧家打着郭家的旗号去收拢人心,或者暗中布下什么局,郭家怎么说得清?还有借出去的那些钱财,都会成为武周复辟的经费!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指证郭家就是康兴殿下的帮凶!
而这一切都是缘于她,缘于她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西岭月顿时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如今你可知道你为何不能回长安了?”郭仲霆接过她手中的绢帛,神情严肃,“从某个方面来看,你比王爷的处境更危险。你若留下,父亲母亲恐怕都保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