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自此,旅人不在

在这艘破烂的小船上,苏枫任凭雨丝打在身上,任凭小舟震荡不堪,甚至要被吹翻进海里面,他凝着目光看着飞灰飘进雨里面,融进海里面,内心一片平和。

那一天,自己从华夏坐上飞机,想要飞往东京,却是无奈飞机中途遇到大雾,随着飞机上的广播,苏枫知道了这次航班要返航,可是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在那场浓雾里面,自己再也无法和那个世界有一丝零星的联系。

自己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自小瘦弱不堪的少年身上,穿越到卧牛城东部临海的一个小村庄里面。

彷徨,无措,苏枫甚至感觉自己要发疯。

无论谁真的遭遇了只在小说或是电视剧里面的离奇事情,他绝对不会有任何的欲望或者是如同铁石般坚硬的心脏。

不会在看着有些人欺侮或者是在嘲笑自己的时候,怒气爆棚以致杀人。

苏枫亦然,那一段时间之内,他就是一具呆板的尸体。

那一段日子里面,他很颓丧,宛若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占据了一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躯壳,苏枫有些害怕,所以,他把自己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真的是一个孤独的旅者。

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就像是堕入无尽的冰窖之中。

苏三给了他很多鼓励还有支持,让他在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逐渐的找回了些许温暖,他就像是那片黑暗里面透出的亮光,就像寒冬腊月里面的一根烛火。

很温暖,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苏枫才渐渐的明白了,这个皮肤黝黑每日在海上搏击的中年男人,是自己的父亲,那种爱,从来都未曾改变,就像是流年风化的茅草屋上的淡白色雨痕,总归有些痕迹。

苏枫感觉那一段日子里面,自己将整个人生都过活了一遍,经历了生死,自己将人生都活的通透了一些。

所以,苏枫决定自己将会以这个身份来经历很多事情,他要自己活的自然一些,活的洒脱一些。

就以一个旅人的身份,去看淡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

十四岁的少年,早就变得很是沧桑,他认为自己可以按照一个成年人的过法去活着。

可是,那个黝黑的男人,现在已经变成了飞灰。

父亲已经死在了薛平川的刀下,变成了残尸碎肉,变成了飞灰。

路上的那种狂躁和怒气在苏枫捧起那个盒子的时候,便已经变得无影无踪,苏枫此刻的平和并不是因为悲痛而变得麻木。

苏枫作为一个旅人,在这个世界上终于留下了些痕迹,留下了真正沁入内心深处最薄弱地方的痕迹。

无论那个学长,还是自己的父亲,都由于自己而成为了薛平川的刀下亡魂。

苏枫终于无法再与这个世界割裂开来,却是留下了深深的印记,无法磨灭的印记。

无论什么事情,总归是要去面对,伤心绝望或是仇恨疯狂。

从来都没有人可以以一个旅者的身份去面对一个世界。

苏枫双目微眯,明白了某些事情。

无论在那个地方,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世界。

对与错,除了由后世人去评断,就是由至强者来制定。

薛平川的实力境界高,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甚至没有人能够拦下他。

他看着面前这片在雨中有一个个小漩涡的大海,想到若是一片大海上涌,总能淹没一大片陆地。

和修行者的实力一样。

苏枫突然间想起自己腰间还有一把剑,他轻轻拿出这把剑,再次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纹路,只见上面裱画这一头像是熊的怪物,不过上面的这只熊却是像人一般可以直立,头颅也不像动物一般巨大而憨傻,刻画着的眼睛很是有力,光芒散射。

想到陈醒那个睡不醒的家伙说的话。

剑者初衷?

剑者正直?

苏枫嘴唇微翘,若是来到这个世界连自己的亲人还有朋友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正直?

谁会有闲心去给你保护学院,保护人族。

他想了想,将剑鞘解了下来,仔细的抚摸着这柄触感微凉的剑,苏枫没有犹豫的将它掷进了海里。

去你妈地正直。

老子要杀人。

…………

不得不说,苏枫的运气不错,还未到午时,风浪就停了下来,只是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在下。

驾船回到岸边,苏枫意外的看到了一个老头站在岸边正在眺望着什么,浑浊的眼睛里面似乎充满了期盼。

那是村庄族里面的二爷爷,苏枫认识他,这个可怜的老头,儿子在一次出海的时候遇上了暴风雨,再也没有回来。

老头浑浊的眼睛也看见了苏枫,他拄着一根快要腐朽的木棍走到了苏枫的身前。

“小枫,让你爹走好。”

苏枫没有流泪,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老头继续说道:“你三叔当年走的时候,我也很害怕。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还得靠他来给我养老送终。我也愤怒过,悲伤过,为什么当时走的就是你三叔,为什么一起出海的那几个回来了。”他顿了顿,“可是暴风雨来的太突然,生活,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无论发生些什么,我们总归是要面对,我们根本无法逃避。”

老头略带悲悯和感慨的说道:“生活,总是要继续。”

苏枫无声地颤抖了起来,然后听着这个被生活折磨的已经很是虚弱的老头继续说道。

“其实,我这把老骨头,早就该死了,要不是你三婶跑了,给老头我留下你三叔唯一的一个儿子,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老头的声音很平和,就像是在诉说别人家的故事。

“老头我是明白了,这个世界说明白的什么责任,在最简单的情义和爱恨面前,都显得很是虚伪。撕掉了那层冠冕堂皇的面具,谁知道他们有些什么龌龊心思。”

“我疼我的小孙子,所以我活着,要把它养大。”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除了这两点,人世间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拐棍敲了敲地面,溅起了几滴泥水。

“什么大地般胸襟,那都是扯淡。”咳嗽了两声之后,老头看着苏枫微缩的凌厉的瞳孔,“我听说了你家的事情,只要你活着,那个家伙一定会死在你的手上。”

这个活的很是劳累的老头下了定论。

“这就是传承,这就是老苏家的传承。”

苏枫抬起头看着二爷爷的眼睛里面充满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似乎和父亲搏击风浪时的那种感觉很相近,他的心颤动着,看着老头说完之后,头也没回的转头走向了小屋,苏枫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其实还活着,就是意义。

…………

影子的头一直在痛,他在看见那片大海之后就感到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些禁忌,触动了自己脑海中的某些封印。

他此刻坐在茅草屋的椅子上,不住的捂着头,根本不像是一个圣师级别的强者,更像是一个被殴打了的小偷。

他没有喊叫,但是整个面目已经挤成了一锅粥,身上很平整的黑布都皱缩了起来。

影子本来知道某些事情,可是现在他不知道,因为楚门余孽早就把这些东西给封印了起来,封存在了影子的脑海之中,成为了一些禁忌。

大圣师境的强者所下的禁忌,圣师境的影子根本解不开,所以他只能忍受。

忍受那种疼。

摧心肝,裂头颅。

影子开始想,自己究竟是想起了什么,才会这般疼痛。

他看到苏枫驾着一艘小船驶进了大海深处,满海俱是风浪和暴雨。

然后某个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深处,那个人就这么站在船头,衣袂飘飘如风举,驶进了大海的深处,就像苏枫一样。

却是看不清晰。

影子的头痛的更加厉害,就像是被开了瓢。

他只是想起那个背影,觉得很像主人。

影子揉了揉头,终于感觉似乎无法忍受那种在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疼痛,昏在了桌子上。

苏枫在海边站了很久,他在默默地消化二爷爷所说的那些话。

“暴风雨来的太过突然,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无论发生些什么,我们根本无法逃避,唯有面对。”

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只有坚韧而又残忍的去面对这充满悲欢离合的人间世。

二爷爷爱,所以他活着。

我恨,所以我会好好活着。

仇恨是动力,是不断前进的动力。

所以,我会慢慢去杀人。

苏枫负手而立,站在海边,看着随着海风微起微伏的海浪,眼神充满了肃杀的气氛。

苏枫想起了唐刀的那把刀。

很有气势,也很有阴鸷的气息,而且刀上,似乎更容易带着仇恨的压迫感。

苏枫感觉自己现在最想学的,不是剑,而是刀。

他缓缓走向那间茅草屋,却很是意外的看见了影子。

影子正趴在桌子上,疼的昏了过去。

苏枫走到影子的身边,扶了扶他,却发现根本没有反应,然后他把自己在海上修炼冥想积累的部分灵力传给了影子,等待着影子的醒来。

苏枫站在门口,看着影子半刻后缓缓醒来,嗅着影子依旧冷漠的气息,苏枫没有去问影子怎么了,只是终于在两天之内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给我,找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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