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璇带着绿珠赶到雎鸠宫里的时候,万菁菁早已经跪在了大殿中央,百口莫辩。座上,皇上、皇后及太后均在场。杨青璇见着这阵仗,也没急着走进去,只是站在殿外看着事情的发展情况。
“事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朱绮罗拿着手帕掩嘴,说到这儿时,还特意顿了一下,看了万菁菁一眼:“起先他们宫里的那个芳婉跌跌撞撞地跑来的时候本宫还不信,不曾想,竟然就真的在这宫里搜出来这些东西……”
朱绮罗话音刚落,大家的视线便都落在了小太监手里捧着的那一团砒霜泥上。
“太后,臣妾冤枉。臣妾的宫中为何会有这些玩意,臣妾也百思不得其解啊。定然是有人栽赃陷害,想让臣妾百口莫辩,才会出此下策。”万菁菁趴伏在地,声泪俱下地矢口否认。
杨青璇若有所思地与绿珠互望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均是看到了一丝疑惑不解。
“冤枉。人证物证俱在,怎么是冤枉了你。”太后冷哼了一声,见她盛怒未消,旁人也不敢说话。宇文端化更是负手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地看着跪在大厅中央的万菁菁,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是已经相信了这件事乃万菁菁所为,所以正在极其厌恶地瞪视她罢了。
皇上的心思众人揣测不到,可是太后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听到朱太后这么说,万菁菁心里一惊,立马抬起头来惊慌失措地看向太后:“太后,这芳婉的话漏洞百出,又怎可信得。若是真的是臣妾所为,臣妾又怎么会还将这些东西堂而皇之地继续留在臣妾的住处;若是臣妾为了销毁证据才让那芳婉前去将这些玩意给扔了,又怎么会让她如此招摇?偏偏还走到了要经过常宁殿的小径上?太后。皇上,如此漏洞百出的说辞,怎么可信?!”
“那是经过常宁殿的小径没错。不过那也是去义庄塔的必经之路。听说,你时常会去那地方,实在是蹊跷。现在想来,怕就是为了查探销毁证据的最佳地点吧……”杨青璇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得不佩服朱绮罗的不露痕迹与心思缜密。看似无意,却已经将万菁菁逼进了死路里。再无生还的可能。
虽然,这并不是杨青璇想到的结果,却也算是间接达到了营救尉迟浣的目的。杨青璇低下头来,不甚唏嘘地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万菁菁也立马明白了这幕后推手是谁。
她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朱绮罗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裂开嘴,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好,好……”自己技不如人,才落得这般田地。
她本以为自己每每出入义庄塔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她明明知道自己那么做是存在危险的,可她还是没办法抑制住自己思念孩儿的冲动。
哪怕,他还没来得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哪怕。他已尘归尘,土归土。
万菁菁的嘴唇颤了颤,几乎就要认罪了。她知道自己前去义庄塔的真正目的一个字都不能说,若是说了,自己也是难逃这被贬入冷宫的命运。与其这样,倒还不如……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硬生生吞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时,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边炸开来。那声音不大,可是这说话的人的沉稳与平淡,却让她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
“此事,非淑妃所为;而是奴婢所为。”本来站在众奴婢间低头沉默的锦瑟忽然站了出来,跪在了淑妃身边。
“你……”万菁菁瞧着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平日里恭敬温顺的锦瑟,现下却显得极其冷淡,压根就没有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的意思。
“你?”太后一皱眉,从眼神与语气中显现出了自己的疑惑。
“锦瑟,你忠心可表,护主心切,本宫自然理解。可这是谋害皇家子嗣的大罪,你这般做,可是扰乱朝纲之举。”朱绮罗本来胜券在握,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有几分不悦。宏亚尤血。
“正因为如此,锦瑟才不能让娘娘平白无故担了这个罪名。”说着,锦瑟面向万菁菁,对她行了个大礼:“娘娘,奴婢该死,未听您的话。自打娘娘意外滑胎起,锦瑟心里便一直愤愤不平。那日无意听人说起,婉婕妤当日嫌疑最大,却因为皇上对其宠爱有加逃脱了罪责,锦瑟对她便已有恨意。而今……她竟然先娘娘一步诞下皇子,享尽尊荣,娘娘却整日以泪洗面,锦瑟更容不下她。”
“你……你怎么……”万菁菁断断续续地尝试了半天,却依旧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顷刻间,她的眼睛湿润了:“你怎么这么傻……”
这一语双关的话,主仆二人都是懂得的。锦瑟微微一笑,无比认真地看了万菁菁一眼:“奴婢本想,娘娘这样或许能开心些,却没曾想,反而让娘娘陷入蒙冤之境。锦瑟惭愧。”
说着,锦瑟又是向万菁菁叩头行拜礼,这才昂首挺胸地跪向朱绮罗几人道:“那粉末,本就不是娘娘要拿去扔的,是奴婢假借娘娘的名义;还有那藏在娘娘宫中的砒霜泥,是奴婢来不及处理完的,与娘娘无关。还有小公主中的毒,本非砒霜……砒霜为药引罢了,真正另其昏迷高烧不退的,是混在那抓周摆件金粉之中的夹竹桃精萃,太医一眼便知。”
宇文端化自始至终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唯独听到这句话才眼中精光一敛,立马招呼岚君到其身边来吩咐了几句,便见岚君带着小李子匆匆出去了。
“若是永安可安然无恙,你或许可以求得一个利落的死法;若是不然,朕定然叫你不得好死。”洛岚君出去之后,宇文端化再看向锦瑟时,眼神又冷凝了几分:“带下去。”
“是。”门外侍卫听令,立马便将锦瑟拉下去了。见着锦瑟被人粗鲁拉走,万菁菁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大厅上。
杨青璇颇为怜悯地瞧了她一眼,便与绿珠一道悄悄退出了雎鸠宫。
“皇上!”朱绮罗见宇文端化如此决断,心里禁不住有些着急了:“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您怎么就……”
“事情你若是觉得还不够清楚,你大可以继续查。毕竟不管淑妃是否知晓此事,这奴婢都是有罪的。其他的事情,朕也无暇再管,还请皇后主持。”说着,宇文端化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姑母,您瞧他……”见宇文端化一刻都不想停留,径直就往婉娩阁奔,朱绮罗咬着朱唇,甚为不服气地就想向太后告状。
太后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瞧向已是六神无主的万菁菁道:“来人啊,将淑妃暂时软禁在雎鸠宫内。在她没有脱离干系之前,谁都不可放她出来。”
“是!”
太后一声令下,雎鸠宫的朱门在万菁菁眼前缓缓关上。顷刻之间,这灯火通明的大殿之内,便只留下她一个人了。万菁菁直愣愣地瞧着那些随风摇曳的烛光,不禁泪眼朦胧。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喃喃自语,却无人来为她解答这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