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喧嚣热闹非凡的渡口越发轰动起來,因为江面上出现了一艘大船的桅杆。
苏瑜苏常宗父子,协同赵文裴、刘质,以及越王赵汉青的幼子赵文瑄,此刻便守候在了渡口左侧的一处茶棚里。
其实高慕侠回京之时,苏牧已经将自己即将要北上江宁的消息带了过來,按照苏牧预测的日子,他们今天正好过來守候迎接苏牧。
可到了昨天晚上,整个江宁却轰动起來,突然爆出了苏牧即将抵达江宁的消息,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安。
因为赵文裴刘质等人根本就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題,就是暗中有人已经盯上了苏牧。
对方发动如此巨大的动静,让江宁的人都过來争相目睹苏牧,表面上确实是为了苏牧好,此举将会为苏牧带來巨大的名声和影响力,甚至能够让苏牧一日之间扬名江宁。
可苏瑜等人已经从高慕侠那边知晓了苏牧的详情,对于苏牧眼下的窘境也是一清二楚,在沒有除去金印之前,让苏牧在万众瞩目的环境下抛头露面,显然是不安好心的。
所以当苏瑜收到消息之后,便派人连夜下了江,希望能够在水道的中途截住苏牧,让他不要在这个关键时刻登岸。
当这艘大船出现之时,苏瑜等人根本就沒有太多的欣喜,因为他很清楚,这根本就不是苏牧的船,因为他派出去的人手根本就沒有回來。
当初苏瑜护送着杭州的大户以及一些官员的家眷逃离杭州,途中又接纳了一大批逃难的流民,这些人之中不乏三教九流的人物。
苏瑜是个乐善好施,广结人缘的人,这也得益于他这些年经商的历练,加上他一路保护着这些人,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想方设法保护他们的安全,给他们寻找足够的食物,也为他赢來了很广阔的人脉。
这渡口最是龙蛇混杂,虽然各家势力纵横交错,但苏瑜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否则他也沒办法找到人手连夜下江去截苏牧。
所以当那艘货运商船靠岸之后,苏瑜便发动自己的人,深入到人群之中,散播怨言,挑动人群的情绪。
如此密集的集会,只要有一种声音出现,很快就能够传开來,当他们听说这只是一艘货运商船之时,气氛便彻底炸开了。
他们从早上就聚集守候,其中很多人都是身骄肉贵的女子,在丽日之下暴晒了大半天,早已撑不下去,眼下又有人刻意抱怨,人群很快就叫骂着,失望地回家去了。
在加上官船无论是造型还是标识,都非常容易辨认,大家一看到这艘商船,根本就不需要刻意解释,很多人便知道不是苏牧的船
。
裴朝风也沒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他的人一直在主导着人群的氛围,沒想到竟然有人从中作梗,这让他觉着自己失去了对大局的掌控,使得他异常的愤怒。
气愤而失望的百姓并沒有察觉,在他们之中,潜伏着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不断地引导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
而这两股势力,不断用自己的言论力量,进行着针锋相对的争斗。这是别开生面却又不为人知的战场,但站在背后的裴朝风和苏瑜,都感受到了对方对操控舆论拥有着多么敏锐的直觉和快速的反应能力。
苏瑜能够顺利将这么多人护送到江宁來,靠的是自己的大局观,靠的是掌控全局的那种魄力,这一路上他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挑战,在解决这些麻烦的同时,也让他收获了难能可贵的应对经验。
他本就是杭州商场突然崛起的新贵,而后又通过科考,进入到了官场來打拼,虽然官椅子还沒坐热就发生了方腊叛乱的事情,但他已经有了这种勾心斗角的觉悟。
在加上赵文裴和刘质都是聪慧过人的读书人,群策群力之下,虽然他们在人力上落了下风,但每一次总能抓到这些人心中的痛痒之处,恰到好处地撩拨他们的情绪,可谓打蛇打七寸,拿捏得精准无比。
裴朝风沒想到居然在这里能够碰上这么旗鼓相当的对手,便逐渐放弃了对人群情绪的掌控,转而让手底下的人揪出自己的对手來。
他这么一放松,苏瑜那边的人一鼓作气,剩下的人也都气鼓鼓地离开了渡口,显然将今日的闹剧,当成了往常那些让人失望的骗局。
苏瑜眼见目的达到,又发现人群之中安插的人手竟然有好几个都沒能及时回报,当即察觉到了不妥之处,便带着赵文裴等人,混入了最后的人流之中,离开了渡口。
渡口上的闲散无赖都是些滚刀肉,裴朝风虽然恩威并施,威逼利诱,但这些人供出來的也确实是实情,他们男人钱财替人跑腿喊话,但对幕后主使确实一无所知。
裴朝风原先在江宁可谓高处不胜寒,一直沒能找到合适的对手,因为裴氏家大业大,根本就沒有人会招惹他,也沒人敢去招惹他。
他本以为今日能够好生羞辱苏牧,完成陈继儒拜托他的事情,可谁也沒想到苏牧竟然沒有在计划的日子抵达,还让人把他苦心拉扯起來的局面给破坏掉了。
这些人今日离开之后,即便今天夜里或者明天白天,苏牧真的來了,他也不可能让这些百姓再相信,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
而且他们也只是为了图一时热闹,许多人的动机根本就不纯,更多的人是奔着那些青楼女子來的,既然那些姐儿们不再去凑热闹了,他们也就沒有那么大的热情了。
如此一來,裴朝风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只能留了人手守候在渡口,自己带着妹子裴樨儿打道回府去了
。
就在渡口的人群散去不久,江面上回來了几条快船,为首的一艘快船之上,站在船头的,赫然是红巾遮面的苏牧。
他们的官船却是因为吃水太深,体型太庞大而无法通关,搬运船上的东西确实耗费了一些时间,可换了小一些的船之后,速度也变得快了起來,所以比预计的时间并沒有拖延太多。
苏瑜派出去拦截苏牧的那些快船一直等着杭州來的官船,差点就与苏牧的民船错过了。
好在苏牧的船上发生了一些状况,变得极其谨小慎微,发现这些在江面游弋的快船之后,就多了一个心眼。
至于他的船上发生了些什么状况,说起來还是让人有些糟心。
从官船上搬运东西之时,他们才发现,这些杭州百姓相赠的物资里,竟然有大量的盐铁和刀胚子。
难怪官船会吃水这么深,这些可都是朝廷的违禁品,被发现的话可就不是流放这么简单了。
好在陆擒虎凡事亲力亲为,在官船的船老大指挥苦力们搬运之前,他率先清点了一遍货物,这一清点便发现了这些物资之中的夹带。
苏牧又想起了临别是那个给自己拱手道珍重的知府大人,这船上藏有这些东西,哪怕知府大人不知情,他的手底下也有手脚不干净的人。
无论是哪一个,目的都很明显,这是要置苏牧于死地了。
原本以为方腊叛乱平定之后,自己终于能够过上几天安静日子,可沒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了门來。
如今的嫌疑人也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陈继儒,一个便是蔡旻,可苏牧并不太相信,他跟陈继儒之间的龃龉,只能说是意气之争,还沒有上升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若陈继儒真只有那么点气量,便是服阕起复,估计也无法在官场走得更远了。
所以最大的嫌疑不是陈继儒,而是蔡旻,蔡旻有着蔡京这个太师叔父,行事自然毫无顾忌,而且他是监军,很容易弄到这些违禁品。
但苏牧与他蔡旻的直接冲突也不算太过严重,无论陈继儒还是蔡旻,最多只是想让自己声名扫地罢了,可如果跟这些违禁品扯上关系,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了。
苏牧百思不得其解,却又不得不暂时遮掩过去,只能花钱消灾,让官船上的弟兄们上岸去喝顿酒,解解乏,自己却与陆擒虎等人,将这些东西都投入了江中。
这也是他们换了船之后,速度能够便得更快的原因了。
所以当他看到苏瑜派來接应的那些快船之时,第一反应便是,这些人应该就是给自己设下陷阱的那一伙人。
苏牧不怕敌人,却怕自己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于是他与燕青找了个机会,将一艘快船骗了过來,将那船老大拖上了船,一番逼问之下,才惊喜的发现,原來是苏瑜的人
。
听了那船老大对江宁现状的禀报之后,苏牧心中的担忧更加凝重,因为他根本就沒有一点头绪,对自己的敌人沒有一丝丝的了解。
漫说是苏牧,便是陈继儒和裴朝风,对船上有禁运品之事,同样也是一无所知。
陈继儒确实如同苏牧分析的那样,只是想让裴朝风帮忙,让苏牧声名扫地,仅此而已。
而裴朝风嘱托梁武直,说苏牧的船上有可能会暗藏不该有的东西,实则是在暗示梁武直,哪怕苏牧的船是干净的,也要塞一些违禁品进去,栽赃诬陷苏牧,因为陈继儒的密信上并沒有提及违禁品的事情。
陈继儒和裴朝风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当枪來使,苏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咱招谁惹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