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进一步,箭矢会钉向自己的咽喉。后退一步,箭矢会扎向自己的腰肋。方岿感觉那根赤铁精锻打的长箭,像是一个盯紧了猎物的毒蛇,目标锁定了自己的上上下下,稍有不渝,那根箭就会幻化成锁走自己性命的勾魂索。
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佛。向来只信自己的方岿,居然被三十年养成杀气无数的薛仁贵,用一根长箭锁定了去处。而后鬓角冷汗涔涔,却是双脚动不了了。
以前以为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是假的。那些夷狄都是没人肠子的一群,哪有这么怂包的?今天看来,是自己想的简单了。定天山靠的不是那三箭,而是他那天下之间舍我其谁的凶气与杀气。箭还未发,敌人早就没了底气,这仗还怎么打?
薛仁贵微微一笑,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方岿,怕了老朽一根铁箭不成?这可不好,这可就没得好玩了。你倒是动一下啊。”
方岿没动,他心中有些焦急,四周的马槊骑兵正缓缓的往自己这里逼近,而自己却不能乱动。薛仁贵屠夫的凶名他晓得,一箭穿五甲也不是虚谓,听说他当年打猎为生,最擅长射的就是开口雁,就是大雁叫一声,还不等嘴巴闭合就一箭射进大雁的嘴中,这样全身没有半点伤痕的大雁会卖好价钱。这样的神射手对准了自己,自己一旦有什么破绽,到时候的下场,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
只可惜,自己不动,别人却在动。九尺长,又坚又韧的藤条马槊,可以很轻易的把自己打出的每一次拳劲都化解掉。除非碎星手抓住了马槊杆子,否则真的是什么用也没有。至于随便拉过一个骑兵给自己当肉盾,方岿想都没想过,一箭穿五甲,你指望他和骑兵在一块被钉成糖葫芦?
薛仁贵似乎是无意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岿双目圆睁,便见一人手中的马槊如同灵蛇出洞,锁定了自己的咽喉就扎了过来。多年养成的武学修养在没经过大脑的处理之后,便劈手隔开了刺过来的马槊,攥着那根弩箭的右手划了个弧,弩箭便刺破了空气,直直钉在了那骑兵的咽喉上,随即感觉眼前寒光一闪,脚步细碎的捣了一下,腾身飞出半丈之外,瞬息之间胳臂暴涨,将还没有落地的马槊一把捞了过来。而后便听见“铮”的一声,三尺四寸长的大杆三羽长箭就扎在了地上。
方岿觉得腰间一松,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犀牛皮腰带被一箭切成了两半然后掉在了地上。被雨水浸透然后贴在身上的直裰,在髋骨的一侧开了一条足足三寸长的口子,还有血液汨汨的流出。就在那一瞬间,薛仁贵已经射了一箭,若不是方岿动的快,此刻绝对是被钉在地上的下场。而就连方岿这般速度,都不免受伤,足见薛仁贵这一箭究竟有多少力道。
甫一落地,方岿就感觉不妙,腰部用力再次闪跃,手中刚刚抢过来的马槊,在目力所及的那一点寒星上尽力一隔,只觉得手头一轻,刀砍都不能伤的马槊杆子,只因为太长而内力难以布及,居然瞬间被断为两截,只留一段藤条还在手里,而那只箭似乎余势不衰,径直往半空中的方岿的胸膛射来。
吸气,压气。不需要多寻思,千斤坠一用,方岿便从半空中径直掉了下来,那根长箭擦断了方岿的几根头发,就飞得无影无踪了。估计需要到一百多丈之外才能寻到……
不等方岿落地,薛仁贵第三支箭已经从弓把处飞了出去。只要方岿落地,一条腿就保不住了。这时候,方岿除了凭借腰力来改变自己下坠的去向而别无选择。薛仁贵第四只箭却已经绰到了手里,不管方岿怎么动,自己只是一箭。
方岿眉头紧皱,手中马槊杆脱手而出,呼啸之中竟有风雷之声,直扑薛仁贵面门。薛仁贵眉头微皱,手中震天弓一移,长箭便将马槊杆射到了一旁。马槊杆被方岿用“大甩碑手”的手法甩出,灌注满内力之后犹如钢铁,与长箭一撞之后,双方便如同风车一般在空中转了几十个圈子,这才“叮叮”两声落在地面的石板上。
而方岿觑紧了时机,就在这时,身子猛地一纵,腰部一拧之间换了方向,双脚在地面一点,蹭的一声跳出一丈之外,双脚在那匹无主马的马鞍上一蹬,纵身如离弦之箭,朝着人群之外飞去。如同出笼的囚鸟,拼命的跑向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