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旭道:“方丈,我这就不懂了,前一会儿你还说喜怒哀乐都是心境,怎地现在就是怕违了规矩,躲着自己心爱的徒弟不去看呢?”
昙宗道:“因为规矩,规矩是一种你不得不违背自己意愿去遵从的东西,这种东西是凌驾于世间万物之上的,个人喜恶,不能改变规矩,就像是你不能因为一件东西你很喜欢就去巧取豪夺。”
童旭撇了撇嘴,道:“可是你刚才还再说甚么不要讲求甚么不悲不喜,不顺心意就进了魔障。这如今怎么又......”
昙宗哼道:“老朽已经是百岁的人了,你小子能不能不刨根问底?抓住某一个问题一问就问到底,你晓不晓得你这样很是教人头疼?老朽年迈体虚,万一被你气出个好歹,你就不怕江湖人找你麻烦?”
得了,一个看上去一抬手就能震飞八个彪形大汉的老家伙,现在准备着倚老卖老的说胡话,再和他夹缠不清就说不过去了。
摆了摆手,示意不想把这句话再纠缠下去,昙宗道:“你方才说的谢家投诚之后,江湖上苟延残喘了一阵,可是武人争名夺利,自相轻视的状况并不见减少。而且随着天下渐渐安定,无仗可打就彰显了自家没了用武之地,所以,江湖人常常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开始寻衅。哎,都是战火里长起来的汉子,哪有能过安定日子的?”
童旭点了点头,道:“不过是这般模样了。想来谢家为了证实江湖还是安定的,在维持各家和平时也废了不少周章吧。”
昙宗道:“你是不是扮猪吃老虎久了!平日里看你憨憨呆呆的,怎地自己想东西就这么精准?你说的不错,谢家在这件事上,可谓是鞠躬尽瘁了。只可惜,谢家百年积攒下来的积蕴,以及一番苦心孤诣,都被一帮不识相的小子们给毁了!”
童旭眉头紧皱,道:“前辈,这句话有些不太明白。还请细细道来。”
昙宗道:“当时雁荡山上有一剑阁,剑阁子弟自十几前便因剑宗传承之事闹了分歧,后来在雁荡山下,自家兄弟打得都在尘土里爬不起来,那时谢凌云尚在襁褓,其父谢孟忝为谢家门主,当时便率自家死士一十六人,风尘仆仆赶往雁荡山,制止住两方的血战之后,却不料对方竟颠倒黑白,一个劲的说谢家乃是朝廷的走狗,此后便有消息传出,说是谢家已然背叛了武林,朝廷之上,多了谢家一门荣华。”
童旭点了点头,道:“原是这样,却是他们的不该了。”
昙宗道:“不错。谢孟算是一代杰才了。只可惜,才能之下,人必自负,自此事之后,便常常郁郁寡欢,只觉得谢家的朝野前程,便断送在了自己手里。直到二十六年前的睦州城外之战后,谢孟被陈硕真的师父青石道人重伤,他早年间心性便不豁达,此后更是沉寂,老衲十年还见过他,虽说精神矍利,但整个人却是废了一般的没了生气。果不其然,两年之后,一个年方五十的江湖大侠,便即撒手人寰了。”
童旭叹道:“一啄一饮,莫不前定。前辈说的,我似乎有些懂了。”
昙宗道:“谢凌云是个极其聪慧的孩子,谢家的几个老供奉的本事,以及谢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功夫,都被他学了个通透。只是在他父亲处于失意中长大的,他父亲的失意势必对他影响至深,所以养成了一股偏激的性子。谢家可能在他手里能兴盛一阵,或者说是鼎盛,但决计不会长久。从来没有一个人就能把一个家族的后五百年给规划好的!”
童旭道:“这话不假,我这个大舅哥......这个谢凌云就是受不得旁人别样的眼光,别人若是冤枉了他,那他就偏偏做出来一副就是我做的的模样。乃至于旁人说他是朝廷的走狗,他就死乞白赖的去找皇帝要一张便宜行事的权利,还帮着朝廷弄什么机关堂,非要把自己是朝廷的人落实了才成。当真是邪的可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昙宗点了点头,道:“小子,你瞧,你也看出来了。自从灵宝阁皂宗之祸以后,皇帝就明白了,江湖人治江湖的重要性,而现如今,谢家已经成了朝廷的一份子,对江湖的制约协调能力,原本还有的那么几成,已经是子虚乌有了。小子,现在能为江湖人管制江湖人的,也就只有你这一个了。”
童旭撇了撇嘴,道:“前辈,我还是那句话。童旭是武学末进,哪里能当得如此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