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发生的战争 儿子真实的小升初经历
2009年11月21日,北京海淀区某英语考点为“小升初”考英语证的2000多名孩子和家长拥堵在考场前,场面一度失控。
本站教育讯 据《中国周刊》报道,这个夏天,老王五年级的儿子,正面临人生第一次重大考验:和一群“牛孩”竞争,考进一所顶尖初中。为了这场小升初战役,老王已经足足准备了四年。
这其实不是一道数学题。
“整葱1元/斤,100斤葱合计100元。顾客要葱白、葱叶各买50斤,设葱白0.7元/斤,葱叶0.3元/斤,最后100斤葱只付了50元,求解。”
面对《中国周刊》记者抛出的问题,宝儿歪着脑袋说:“葱怎么能切开卖呢?”这个五年级男孩脆亮的声音中,透着疲惫。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老王顿时眉头一皱:“你没认真思考,再想想。”
跟宝儿学过的奥数题相比,这只算脑筋急转弯,让老王不满意的是儿子的态度。已经晚上9:30分,空旷的地铁通道里回响起老王的讲解声,宝儿提着书包,贴着父亲的胳膊,默默地边听边走……
一天下来,只有在地铁里,他俩才有时间说这么多话。
从7月份开始,老王每天的生活,就是一场绕着北京城的马拉松赛:6:30分起床,6:45分从北五环外天通苑坐车,带孩子到海淀区学英语,随后自己去南五环外的亦庄上班。中午得托朋友接孩子去学奥数。下午4:30分,他要马不停蹄地赶在6:00前,送孩子去西城区学两个半小时的数学。晚上回家后,再陪孩子看一阵初中教材,10:30分左右上床睡觉……
这一切,都为了宝儿能上一所顶尖的初中。
如果高考是“独木桥”,现在的小升初更像是“走钢丝”。此前,老王已经未雨绸缪了四年。没有孩子的人,根本无法想象,小学升初中会这么辛苦。
公开的说法,北京的“小升初”是各区县小学毕业生,本着“免考试、就近入学”原则升入初中的过程。但实操流程,却复杂得多。
每年3、4月份,各区的小升初具体政策出炉,5月份,招录体系开始运转:体育、文艺、科技特长生最先报名对应项目的初中;随后,各个小学向重点初中推荐本校的优秀学生(如全国、市级十佳少先队员);此外,因为单位与学校具有赞助等合作关系,某些家长的子女可以作为共建生,获得入学名额。而特长生、推优生和共建生只占少数。
70%以上的孩子升学,需靠一种类似抓阄摇号的方式:电脑大派位。以区域为单位,家长填报志愿后,录取过程由电脑随机一轮一轮向下分配,无论重点学校还是普通学校,一切听天由命。大派位似乎更加公平没有统一考试,全靠运气,孩子压力小了。
但这个公平的结果,是望子成龙的家长们难以接受的。于是,一场发生在大派位一年之前的战争打响了。有条件的家庭,将首先把孩子的学籍、户籍或居住地证明迁入理想初中的所在区域。
即使如此,好学校也容纳不了那么多孩子。于是,考试出现了。
“随后,八大杯赛,四大机构,搞得如火如荼;疯爹疯妈,牛孩牛娃,就此惨烈厮杀。”老王说。
“数学解题能力展示(原名迎春杯)”、“希望杯”、“走美杯(走进美妙的数学花园)”、“华杯赛(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学而思杯”、“高思杯”、“中环杯(从上海登陆北京的数学竞赛)”、“奥校杯”这些杯赛,或曾经带有官方色彩,或由教育机构主办,目前都是民间性质的数学竞赛。它们受到家长热捧的理由只有一个:参赛的成绩,会受到一些重点中学的认可,是小升初的重要砝码。
一个服务小升初的产业应运而生。高思、学而思、水木、巨人四大教育机构,他们还可将高分学生“推荐”给相应中学。在他们的网站上,这些重点中学的名字如同程序代码一般:BDF(北大附中)、SZ(北京四中)、SSF(首都师范大学附属中学)、QHF(清华附中)……
近几年,一股新兴势力打乱了江湖的格局。以仁华学校、龙校、老教协为例,报名他们的“金坑班”,并通过考试,就可升入对应的人大附、清华附、西城实验学校。这个过程叫做“点招”,可以解决跨区学习的问题“实际上就是牛校为了招上牛孩,自建渠道的方式”。而考试的最重要标准,依然是奥数。
“因为只有数学才是量化的、精确的。”老王深吸了一口气。
“一旦进入漩涡,你就别想出来,你只能一猛子扎到底。”
说罢,他将整杯啤酒一口干了。宝儿正在街对面的数学班里学习,他坐在小饭馆里打发着晚上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老王拥有一个小康家庭:他和妻子都是美术教师,拥有两套出租房。曾经营过装潢公司,还经常教课外美术班,收入颇丰。但他从来没考虑过买辆车,因为大部分的积蓄,都花在孩子的学习上了。提起“我们家宝儿”,这位父亲的眼睛闪出自豪的光芒儿子是全市数学成绩最好的孩子之一。
升入二年级时,老王就发现了孩子的数学天赋:反应迅速,喜欢做难题。出于好奇,他让宝儿做了一份网上的奥数测试题,拿了96分。惊喜的老王,又让宝儿试学了一本四年级数学,轻松不费力。
寒假,家长们一窝蜂地报名各种奥数班。氛围莫名地紧张起来,老王也坐不住,报了第一个奥数班。第一次考试,老师按着60分优秀的难度出的题,宝儿拿了79分,考了全班第一。
后来,老王把宝儿送进了顺天学府超长教育中心(原名北京市奥校),跟一群五年级学生学奥数。第一次考试进了100名,后来就一直稳定在10多名。当宝儿拿到全校第5名的时候,老王选择了离开这里无法满足孩子的学习需要了。
老王对宝儿,有了“更高、更快、更强”的期望。
他开始不断加码:同时学两三个奥数班儿。但他发现,有的家长除了报班外,还给孩子请了名师家教,专门点对点辅导奥数。最极端的家长一口气给孩子报了7班,小学日常的课都不怎么上了,周末的时间也被安排得满满的。
大家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先天不足后天补,两年后杀出一条血路,把孩子送进最理想的初中。
老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说到这儿,他又是一杯啤酒下肚:“大家都在学,你不学行么?你只能更玩命地学。”
随后,老王报了五个涉及奥数、英语和语文的培训班,还通过关系给宝儿找了个重点初中的物理老师,每天送孩子去人家家里学。学物理是为了给宝儿“换换脑筋”,“老学数学,孩子已经腻烦了。”老王解释道,“这是一种减压方式。转换思维,提高学习的兴趣。”
玩心正重的孩子,也许很难理解父亲的苦心。为了做好儿子的后勤工作,老王一狠心把装潢公司的生意停了。不仅负责接送孩子,还自学奥数教程,担负起家庭教师的角色。
他算了一笔账:他和妻子每年的工资、出租房的房租加上他教美术培训班的收入,一共20万元多点。有将近15万花在宝儿的教育上,这还不算吃喝与交通费。
“加上家庭的日常支出、赡养老人、看病、应酬等等等,你帮我算算。”喝完最后一杯啤酒,他点上一根烟,“算算我们一年还能剩多少。”
勒紧裤腰的老王,依然面临着接连不断的折磨。
三年级那年,宝儿去参加了北京八中少年班(简称八少)的选拔测试。这是北京著名的“神童班”,面向全市招生,只录取30名10岁左右的智力超长儿童,四年之后直接参加高考,14岁左右上大学。这是超出“小升初”的涵盖范围的选拔,因为标准不是分数,而是纯粹的智力和情商比拼。经过两轮筛选,宝儿没有通过。
老王将目标转移到人大附中的早培班(简称人素班)上面向全市招生,每年招收80人,五年级直接升入初中,5年之后直接参加高考。而想获得报考资格,需要先进入仁华学校的小学部(属校外培训性质)。
当时儿子四年级,他首先将希望寄托在培训机构巨人学校上。对方保证会有180个进入仁华的名额。但儿子考了巨人全校第8,却只有前两名的学生获得了名额。“告诉我名额不够了!”老王愤愤不平地说,“2个与180个,差距也太大了。”
老王只能自己找资源。他拿着宝儿的各种奖状证书,跑遍门路,死磨硬泡,“经历了万般曲折”,幸运地争取到了仁华的名额。
还得继续提高成绩,老王开始第一次“攒班”:自己去寻找优秀的老师,辅导孩子学习。他选老师的标准很严格,最好是省高考状元、奥数金牌获得者,或者国家奥林匹克集训队资深人士的水平……很快,有二十多个家长投奔到老王“攒”的班里。老师的收费标准极高,大家一块分担压力,成为战友。
经历了近一年的准备,决战终于开始了。
当时的一幕老王记忆犹新:在人大附中测试智商的系统中,只有获得A和B成绩的才能通过。好奇的老王测了一下自己,智商145,A。宝儿测了个139,拿了个B这让老王紧张不已,恨不得匀出来点智商给儿子。而在考试科目里,不仅有数学和英语,还涉及到了初中的理化生知识。
结果是宝儿没被录取。看着最终那复杂的评定表,老王一点脾气都没有。
进入两个北京最顶尖平台“八少”和“人素班”的希望破灭了。老王和宝儿还得重燃斗志,寻找下一家优秀的初中。
第二页 孩子之间相互防备 一切都扭曲了
第三页 教育资源贵族化 父亲忍痛逼孩子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