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北元/独居监禁 一个人的世界比身体的酷刑更恶劣

▲独居监禁造成的人格扭曲及社会生活能力的退化,将成为独居的收容人未来再一次伤害社会,并回到监狱宿命。(图/视觉中国CFP)

人类群居动物营造出一个高度社交的社会,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中,有一个角落,人是孤独的,过着完全没有意义人际互动的生活,一天24小时,有超过23个小时都被迫窝在一个小房间里。别误会,我不是在指监狱,而是监狱中的监狱。

多年前我在监狱服刑时,曾在某个单位担任文书杂役,那里就住着这样一个人,听人说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几年,遽闻监方认为以他个人的身分及条件,下到工场群居作业,会造成戒护上的困扰,于是安排让他一个人独居。

他的小囚室门口装了一台监视器,随时都被监看着,避免有人接近他的窗口,纵使是在那个单位工作的杂役,若无业务上的需要,也被禁止靠近。只有每天下午3点左右,他有30分钟的放封时间,可以在长长的走廊上跑跑步,跟往来经过的人打打招呼,偶而还可以停下脚步聊天

我很难想像,他这几年下来,日子是怎么过的,但他就这么在活着,直到离开这个他曾经叱咤风云的世界。

独居监禁对人的伤害是惊人的,孤立的生活使得收容人与外界失去联系,带给人巨大的精神折磨,会损伤脑部,让人更不容易控制情绪,进入忧郁的状态,甚至出现暴力行为。以我的观察,监狱的长官们都知道这个问题的存在,于是,单位主管会在单独监禁的处遇决定下,对他做出一些缓和独居监禁伤害的做法,例如在白天开封的时间,挑选恰当的收容人到他的房间内陪他聊天,直到收封时再把人带走;他放封的时候,有意无意会将时间拉长一点,对于他在廊上与人聊天,也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管理态度。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在人际互动上的退却。

台湾的监狱中,有一些人被决定采用独居监禁处遇是存在的事实,但他们有没有我当年碰到的他那么幸运,有单位主官愿意用最和缓的方式来执行独居监禁的处遇?如果没有,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人未来该如何回归社会?

监禁的目的本就是希望收容人能悔改向上,在监狱里经过教化后能成功的回归社会,成为大家的好邻居,然而,正常处遇的群居收容人都未必能达到执行刑罚效果,那长时间独居的收容人,就更不用期待了。他们因为独居监禁所造成的人格扭曲及社会生活能力的退化,将成为他们未来再一次伤害社会,并回到监狱的宿命。

独居监禁的问题不只发生在台湾,根据台湾监所改革联盟翻译自美国华盛顿邮报》的一篇文章中所述,在美国联邦及州的大型监狱里,有超过2.5万名收容人长期处于独居监禁的状态。美国是世界老牌民主国家,对于人权的保护是不遗余力,但它不但有全世界25%的监狱人口,有违人道的长期独居监禁竟也是常态

于上述《华盛顿邮报》的文章中还提到,在二个世纪以前,独居监禁曾经被视为是改造人格的灵丹妙药,世界大文豪狄更斯在拜访过一所严格执行独居监禁的监狱后,曾说过一段话,谨容我将它摘录出来,当作本文的结尾吧:

「我认为这缓慢日渐地窜改大脑的神秘,比身体的任何酷刑更恶劣:因为它的病态症候和象征,并非如肉体上的伤疤一样能被眼睛或触觉所感知;因为它的伤口不在表面上,而且它几乎逼不出人耳所能听到的哭喊;因此我更加谴责它是一个秘密惩罚,而沉睡中的人性尚未被唤醒来制止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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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北元,作家、更生团契志工,曾任律师。以上言论不代表本报立场。88论坛欢迎更多声音与讨论,来稿请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