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从阿富汗“清算式”撤军,对中国会有多大影响?

(原标题:美国阿富汗“清算式”撤军,对中国会有多大影响?)

新闻:美国“清算式”大撤军,正给阿富汗带来新的局面,我们看到塔利班攻势凌厉政府军士气低落。有人说,美国将坐视阿富汗加尼政府成为第二个“南越阮文绍”,您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特约评论员 吴健:新美国安全中心在特朗普时代就做过预期,那就是阿富汗现政权失去美军直接支援后,大体能支撑三年左右。当然,这不代表我承认这种论断,但美军撤出,而且是抛开阿政府直接同塔利班达成的撤军协议,意味着美国事实上承认阿富汗存在两个政治实体,并在具体政策作出有利于塔利班而不是加尼政府的安排,这种心理打击远远超过军事打击。我想,大家可以看到最近的新闻,一方面是来自阿富汗和美国官方的有关国民军在多个省份战果丰硕,毙伤俘虏多少塔利班,而另一方面却是连续多地失守,大批部队溃散,这种“分裂的报道”恰恰反映出经历40年战争的阿富汗面临“第四次大洗牌”的前夜。

个人看法,美国已把加尼政府当成“负资产”,跟当年看待“阮文绍”一样,但不等于他们把整个阿富汗当成“负资产”,毕竟这是控扼中亚,影响南亚的“战略高地”,当年寇松勋爵不是说过,“谁是喀布尔主人,谁就是德里的主人”。从《纽约时报》的披露看,美国已准备好撤军阿富汗后的B计划,那就是今年“9·11”之后,转移到中亚邻国的特战部队,还有印度洋岛屿的轰炸机、无人机,都能在“紧急时”干预阿富汗,阻遏恐怖势力壮大。这其中,曾甚嚣尘上的所谓“睡莲基地”将发挥关键作用,“睡莲”概念是从奥巴马时代开始盛行,意思是美军在某国预置物资集散地、情报站和人员中转点,它就像滴到衣服上的“油斑”,会向四面八方扩散,控制越来越多的地方,它赋予美军巨大灵活性,又减少传统基地的巨大投入。更重要的是,美军是走了,可包括6000名美国人在内的私营军事公司的一万六千名雇佣兵可没动弹,这都是华盛顿随时能调用的本钱。从当前局势看,美国不再为加尼政府承担“绝对责任”,而是基于自身利益,只打击阿境内威胁美国利益的目标,保持“离岸制衡”能力,影响周边包括中国、俄罗斯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在内的一系列大国

总之,阿富汗加尼是不是第二个“南越阮文绍”不重要,甚至塔利班会不会“二次上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国从未希望阿富汗真正成为独立自主统一的国家,现在也希望利用阿富汗“可控混乱”来实现自己的地缘政治目的,哪怕是曾给自己造成“9·11”灾难的恐怖势力,如果能为己所用,也可以做“魔鬼的交易”,我们要对此有高度的警惕。

直新闻:如您所说,美国重回“离岸制衡”政策,减少海外投入,但不等于他们放弃干涉阿富汗,甚至伺机影响我们新疆的稳定。正如一些国家学者指出的,如果阿富汗局势出现“战国化”,将刺激“三股势力”在中亚重新肆虐,您觉得这种局面会出现吗?我们周边安全将面临什么情况?

特约评论员 吴健:就像这次新冠疫情所看到的,邻居着火,把水龙头藏起来,就是对自身莫大的不负责任。有人评价阿富汗的未来,说过这句话:“命运,在己手,更在大国之手。”众所周知,无论苏联以“国际主义名义打的十年阿富汗战争,美国以“反恐”名义打的二十年战争,再考虑到上两个世纪英国以“保卫英属印度安全”为名打的三次阿富汗战争,无不证明, 这块中亚、南亚乃至西亚交界的“四战之地”有着非同寻常的地缘政治吸引力。

前美国驻阿大使克罗克曾说过,当今阿政府“军权、政权暂时稳固”,但要害是财权太弱了,当前阿军警的人均年薪是2000多美元,是该国平均薪资的5倍,而现在光军队规模就是40万,年军饷就要10亿多。而美国会议员就明确说过,今后对阿援助不会超过30亿。而阿富汗主要产粮区、矿区基本在地方实力派手里,加上内部严重的腐败问题,阿政府实际处于财政“紧平衡”状态,一旦财政危机与政权内部业已存在的离心倾向叠加,其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另一方面,如果阿富汗政权在塔利班攻势下轰然倒塌,却又不符合包括美国在内的多方利益,因此大家如何让这锅“夹生饭”吃得相对入口,相对平衡,就非常考验大国智慧了。

就中国而言,美军撤阿后,不仅是阿富汗会出现某种“战略真空”,加大我西陲安全压力,同时也将是周边从巴基斯坦到中亚五国、俄罗斯面临的经济、安全风险加深,这在新的维度上产生了一种“特殊动力”,那就是有关国家会更积极地加大地区经济和反恐合作,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和安全稳定。在这方面,我个人看法,中国应与有关国家深化全方位合作,作为经略周边的重要战略支点,积极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形成与“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呼应和互动,不断拓展中国在西部的经济、安全战略空间。与此同时,对有关国家的地区反恐合作愿望,我们也应给予积极回应,支持其打击恐怖主义、维护地区稳定,并探索联合打击恐怖主义、维护地区安全的机制。

具体到阿富汗,我们不仅要看到它“乱”和“分”的一面,也更应看到它“治”与“合”的一面。我注意到,连年战火让阿富汗主体民族普什图人普遍远离故土,比方说南方普什图人往往举部落逃到巴基斯坦和伊朗,而原居住北部的普什图移民则趁势返回南方。另外,受战争影响,少数民族游牧民也被迫改变生活,或缩短迁徙,或择地而居,这些变化既提高少数民族在阿社会、政治中的影响力,也意味着“作为社会分裂因素”的部族、游牧民地位在下降。况且,久乱思安,“复兴”的共同目标会增强阿富汗人的民族认同感,如果外部力量在联合国牵头下,促使其寻求经济发展之路,特别是在推动中央政府同塔利班、地方实力派实现“各司其位,相安无事”的动态平衡上取得重大进展,那就是对我们周边安全重大的利好。

但无论如何,我们要记住,阿富汗未来所需的不仅是外部支持,更重要的是,要有足够的信心、决心和耐心。

作者:吴健,深圳卫视直新闻特约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