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生智狼子野心 反蒋拥汪
修缮后的唐生智公馆。(新华社资料照片)
汪、蒋的一离一合,在政治上手腕的运用,实极微妙。惟汪氏究系书生,手腕的运用尚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人处世,也尚有妇人之仁。蒋则不然,渠生性阴狠,久染上海十里洋场黑社会中的恶习,遇事只顾目的,不择手段。其对汪氏若即若离的态度,呼之使来,挥之使去,玩弄于股掌之上,真使汪氏啼笑皆非而无如之何!蒋氏此次「下野」手法运用之妙,我不与唐生智一席辩论,实在不知其中的三昧。
我既然与唐说不下去了,便问汪道:「汪先生能否派一二中央委员和我一道回南京,庶几我们昭告国人,宁汉之间误会已冰释了呢?」
唐生智不等汪回答,便插嘴道:「现在我们哪一个敢到南京去……」
我说:「孟潇兄,南京究有什么危险呢?若说是敌人渡江吧,我担保只要你的军队停止东进,敌人决不敢渡江。如果你更能和我们合作,自安庆北上合肥,出凤阳,直捣津浦路,敌人便会闻风自溃。南京危险在什么地方呢?」
汪氏当即向谭延闿和孙科说:「组庵先生和哲生兄,您二人能否和德邻兄到南京去一趟呢?」
谭延闿看了看孙科,说道:「哲生,还是我两人与德邻兄一道去吧!」
说着,他们便吩咐副官收拾行李。并开来午饭,大家吃了就一同下山去九江,乘船东返。
此次庐山之行,使我深深体会到,宁汉合作的症结在唐生智一人。汪兆铭已失去控制武汉方面的能力,无法驾驭坐拥重兵的唐生智。我因此想到蒋总司令下野这一着来得高明。原来蒋在下野前曾派褚民谊赴汉,那时他可能已得到情报,深知汪已失去了控制的能力,他如下野,武汉即失去「东征」借口,则汪便可统驭全局,唐生智也失其并吞东南的机会。但是汪氏无兵,必要时仍要请蒋氏出山合作,以对付共同的敌人。待共同敌人除去,则蒋之去汪,实易如反掌了。所以汪、蒋的一离一合,在政治上手腕的运用,实极微妙。惟汪氏究系书生,手腕的运用尚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人处世,也尚有妇人之仁。蒋则不然,渠生性阴狠,久染上海十里洋场黑社会中的恶习,遇事只顾目的,不择手段。其对汪氏若即若离的态度,呼之使来,挥之使去,玩弄于股掌之上,真使汪氏啼笑皆非而无如之何!蒋氏此次「下野」手法运用之妙,我不与唐生智一席辩论,实在不知其中的三昧。
唐生智这次不度德、不量力的做法,实是野心太大,见识太小所致。等到我们后来讨唐之后,唐的部将叶琪、廖磊等将唐氏隐秘全部说出,才使我恍然大悟。原来唐生智曾利用蒋百里居间,与孙传芳勾结,意图夹攻我军于京、沪、杭三角地带。按唐氏计划,俟我军为彼等所败时,渠即可收编我军残部,然后再一举而灭孙传芳,北上统一中国。如是则蒋总司令在长沙检阅时堕马的预兆,及「顾老师」的预言,均将同时实现了。这种荒唐绝顶、背信弃义的梦想,也只有唐生智做得出来。嗣后龙潭之役,孙传芳主力为我军一举歼灭,唐生智闻孙军败讯,曾顿足叹息,痛骂孙传芳,说他不等唐军到达南京,便渡江发动攻势,妄图「先入关者为王」,故尔自招覆灭,祸有应得云。可见唐生智狼子野心,当时的阴谋是如何地可怕。孙传芳如真的等唐生智来会师,则北伐前途不堪设想了。
后来谭延闿也向我说及唐生智的野心。他说唐在汉口时,反蒋最烈,曾向汪、谭申述,打到南京之后,他将拥汪为国府主席,谭为行政院院长,以何键、程潜、鲁涤平分任安徽、江苏、浙江三省主席,他自己则担任北伐军总司令云云。谭延闿说到此处,频频摇头,说:「唐生智那小子野心大得很呀!」
谭延闿、孙科和我于八月二十三日黄昏,自九江乘「决川」舰下驶。舟行极速,次日天明已过芜湖江面。我便频频用望远镜窥探江北的动静。舟抵和县境兔耳矶时,我忽发现北岸江面,有帆船百数十只扬帆待驶,自望远镜中且可看出有大军分批上船,我心中颇为诧异。左右随行人员则说,这是我们自己的队伍,但是我身为指挥官,知道北岸并无我军,这显系敌人在企图偷渡。
敌船排山倒海而来
当我们正在注视敌军行动时,长江中忽又出现一小轮船,逆流上驶,向我船迎面而来。船上且有人用喇叭筒大呼问话,说:「你们是不是李总指挥的船?」我们的船上答话道:「是。」该船上又大呼说,陈总指挥在他们的船上,务请李总指挥停船一晤。
听到他们的喊话,我知道来船便是陈调元,来打听我牯岭会商的消息。我立刻吩咐停船,我船的舵手乃在江面上兜一大圈,将船头掉向上流,逐渐与陈船靠拢。距离约数十公尺时,陈调元便站在甲板上,问我牯岭之行的经过。我没有回答,只用手招呼一下,全神仍注视江北。只见那百数十艘帆船已起锚下驶,乘风破浪,向我们斜驶如飞而来。这批帆船原在我船上游约六七百码的对岸。仗着水势,很快便与我船接近。用肉眼已可看得很清楚,每船所载的军队,二十、三十不等,分排而坐,头上戴着童子军式的军帽,颈上系著白布带,显然是敌军无疑。说时迟,那时快,有一只敌船已逼近「决川」舰约二十公尺处,我站在甲板上,大声喊道:「你们是敌人,赶快缴械!」他们一声不响。等该船驶近「决川」舰七八公尺时,忽有一连长模样的人,一跃而起,从船夫手中抢过一头有铁钩的竹篙,高高举起,想钩「决川」的船沿,同时叫:「冲锋!登船!」我见这帮敌人泯不畏死,情势又万分危急,便大声下令船上士兵说:「这是敌人,快开枪!」我船上原有携驳壳枪士兵一排,乃一齐举枪向敌人射击。舰上两生的排炮四门,和四生的旧炮一门,也同时开炮,向敌人船只轰击。陈调元船上的一连士兵旋亦开始射击。敌人不甘示弱,也频频开枪还击。此时风大浪急,敌船向我们一拥而来,真如蔽江蜉蝣。双方在短距离内隔船互射,烟雾弥漫,枪弹横飞。谭延闿、孙科和我,原来都在船侧走廊甲板上,这时乃避入舱房里面。孙科忙着觅地避弹,我和谭延闿则凭窗观战。只见敌船排山倒海而来,有的已向我船靠拢,船上士兵急急放枪,应接不暇。(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