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禀聂是这次出使边关的人选,他五十来岁,还正是当官的黄金年龄,可此次出使边关却让他愁掉了头发。
王禀聂此人摇摆不定表面一副正人君子做派,实际上私底下很是讨好刘德。
刘德也知道张阁老一心要□□边疆,是不会让他随便派个人去搞倒钱凤英的,所以千挑万选下才选中了王禀聂。刘德一直看不太上王禀聂,此人虽然对他小心讨好,却不肯明确投入他的阵营。这样两头倒的墙头草自然是两边都有点面子,又两边都不是人,导致一把岁数了位置还一直没动过。
这次出使边关是个大好机会,同时也是险之又险。王禀聂愁掉了一把头发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春风得意,过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讨好。不仅刘德,就连张阁老都差人请他吃饭。王禀聂真是又高兴又害怕,他如今处在风口浪尖,两边都在等他表态,是生是死,是乘风而起还是蹉跎终身就在他一念之间。
最终王禀聂仍旧是拜在了刘德座下,没有办法张阁老虽然是朝中砥柱,刘德却更加声名远扬。王禀聂也知道刘德的手段,不想半途死于非命。
王禀聂忧心忡忡的带着皇帝拨下的人马出发了,朝堂上也仿佛因为他的出使安静了下来。可是,这种平静持续了不到半个月,皇帝便等来了边关急报。
三军尽反!
皇帝吓得面无人色,就连太后和张宸生都不由得大惊失色。
边关共有六方兵马驻守,如今竟然有三方哗变,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王禀聂刚出发半个月,这还没到边关呢就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皇帝赶紧放下身段和百官商量如何是好。就连四皇子出京就藩一事都退后了,皇帝虽然昏庸好色总算还不傻,如果这时激怒太后未免得不偿失。
边关一陷入动乱,立刻将陈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是动摇帝位的大事。若是处理不好,他这个皇帝可就当不了多久了。内有流贼猖獗,外有鞑靼虎视眈眈,今年又有几个地方遭了天灾,粮食欠收,到处都是烽烟四起。如今防御蛮夷的边关出事,皇帝立刻焦头烂额起来,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太后趁机发难,将他推下帝位。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层出不穷,被太后、摄政王乃至太监废掉的皇帝数都数不清。
这个位置最是动人,一旦坐上就是无数虎狼日夜觊觎。
据传回来的消息看,此次兵变并非没有预兆。边关拖欠粮饷已久,今年又正好遇上天灾导致粮食欠收,边关那边的粮饷就只能再减两分。可是再减也是一大笔钱,实在拖得户部怨声载道,再加上皇帝奢华无度,上下卡要各级贪污,朝廷便只能四处征加赋税。赋税一加,有钱有势者半点不放在心上,全部压榨底下的贫民。老百姓吃不起饭,一家人饿死几个后就干脆跟着反贼跑了。流贼怎么剿都剿不干净正是因为朝廷的赋税和官员侵占粮田导致的,这是个恶性循环,不下大决心拿出大气魄来解决,迟早有一□□廷会油尽灯枯,如今……已然是乱像层出了。
朝廷上又是吵成一片,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没人拿得出个章程来。刘德一派跳起脚来把脏水都往钱凤英头上倒,毕竟最初的兵变是由他带领的军队中出现的。张阁老一派则力驳刘德,每天拐弯抹角的骂刘德奸邪小人,钱凤英虽然年轻可在军中名声很大,去年又连续重挫鞑靼,在边关虽然比不上他爹一呼百应,却也算得上是定海神针。如今天下大乱,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贸然将主将押解回京,肯定会造成不可挽回之后果。张宸生不管刘德太后要怎么狗咬狗,只要他在一天就不能放任。可惜……张宸生如今已有七十八岁高龄,再加上皇帝也越发不肯听他的话,有些事他也实在有心无力。
朝堂上争吵不休,边关的急报却已经更新了无数次。
兵变的源头终于找到了,竟然和刘德有关!
当初刘德派到钱凤英军中的监军贪污军饷,上行下效弄得士兵苦不堪言。不过短短时间,竟然逼得士兵哗变。这位太监是刘德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个,叫潘尚志,此人志大才疏但是把刘德的心狠手毒学了个十足。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能大捞特捞的机会,常年在京城给刘德当孙子的潘尚志怎么会放过。一开始他倒还算收敛,可后面吃相是越来越难看,钱凤英忍气吞声他就更是肆无忌惮,却不知钱凤英一直在背后推波助澜,还帮忙压着底下不服的声音,直到一朝事发一直被打压的大头兵们终于忍不住在钱凤英的故意纵容下哗变了。
本来此事可大可小,但架不住潘尚志这半年来被养肥了胆子,竟然联合了一个军中兵官在没有任何上级指示的情况下出兵镇压,潘尚志杀得人头滚滚好不威风,可也彻底激怒了哗变士兵。一场浩浩荡荡,牵连三方军马的大变由此展开。
到了最后,就连钱凤英也快要无法收场了。
“将军,”浑身血迹的亲兵跪在地上,“乱兵还是不肯散去,让我们把潘尚志交出去,否则就烧了军营。有两路人马已经往粮仓去了,咱们的人马是挡不住的!”
钱凤英的手紧紧握在刀柄上,只有手中的刀能给他一点安慰。到了这个地步,他随时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传本将军令,将张闽、王谨、胡公容等人抓起来,于乱兵前枭首示众,再开仓放粮……”
“将军,”亲兵大惊,“不能放粮啊,如果乱兵抢粮,边疆就守不住了!”
钱凤英睁开紧闭的双眼:“本将军亲自去!”
“将军怎可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本帅卸甲!”
“卸……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