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沉着眼睑没说话,简单却说:“出去就出去了,警局那边儿也没行动。要不是刚才她自己过来了,你不也没打算现在去找她么。再说了,她那个身手,也出不了什么太大的危险。愿意在哪就在哪吧。”
云溪斜了一眼林澈:“你怎么说?”
林澈呼了口气,单手拿着毛巾又呼啦了呼啦自己的头发,催着简单快点儿给伤口处理好,转身就去穿衣服,云溪古怪的看着林澈:“你要去?”
林澈没说话,一件件的把衣服穿好,云溪走到林澈跟前:“你现在这个状况,是非要自己作死是吗?”
林澈笑笑:“去看看吧。以防万一。”接着绕过云溪看着简单:“小白,你开车带我去。”
云溪瞪着眼睛看着出门的两个人,一屁股坐在床上气道:“我真是服了你了。不管了不管了!气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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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的一个冬日。
薛雯死了。
陈默很清楚的记着。
那天,薛雯穿着警服躺在一片雪地里,身下的白雪被鲜血染红,犹如冬日里怒放的梅花。她冲过去抱着她,手被她警服上的冰碴咯的生疼。
“默……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和白……”她干哑的声音回荡在陈默的耳际:“默……好好活着……”
这是薛雯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陈默在她逐渐变得冰冷的面上轻轻的印上一个吻,眼睛酸胀的几乎看不清她苍白的脸,却流不下泪,只是把她一直带在身上的吊坠拿了下来,挂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她离开了那座城市,来到了B城。这六年里她遇见了很多或感动或哀伤,或痛苦或凄惨的人和事,却也再没有哭出来过。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吊坠被手心浸的温热,黑着灯,眼中略带了些迷茫的看着窗外已经飘起来的雪花,室内的暖气烧的很好,她却觉得周身冰冷。
“陈队长放着高床软枕不睡,大半夜的一路把车开的风驰电掣,就是为了回家发呆吗?”
陈默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跳,迅速站起身子回头,却见门边靠着一个黑影,苍白的面在窗外昏暗的天光映射下带着一抹浅笑。
“你怎么进来的?”陈默条件反射一般的握紧了手中的吊坠,一只手放在身后,脸上却掩不住的吃惊。
林澈轻轻的关上门,瞟了一眼门边的开关也没有去开灯:“你太大意了,门没有碰上。就你刚才的那个状态,如果我一枪杀了你,你恐怕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她走到陈默跟前,眼神柔和的如月光一般:“陈默,我猜你心里似乎有点儿事儿,”看着陈默眼中忽闪过的一丝警惕,笑了笑:“放心,我不会问。现在,出于对你安全的考虑,请你跟我回去。可以吗?”
陈默看着林澈那惨白的脸和眉眼间带出来的疲倦,心中有些愧疚:“你没事吧?”
“如果陈队长你肯给我面子跟我走,让我快些回去睡觉的话,我应该是没事的。”左肩的伤口正在钻心的疼,她觉得有些晕,却依旧笑着,努力的不让陈默看出任何异状。
陈默却看的很明白。
她点了点头,说了句好。林澈释怀的笑得很灿烂,跟着陈默下楼上车。安排了陈默坐在后座,自己钻进副驾驶的位置,说了句开车。
简单斜眼看了一眼林澈,撇了撇嘴兀自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
林澈闭着眼睛,头昏的厉害还不忘打趣:“简小白,别胡说哈。后面坐着警官呢。开好你的车,不许超速。”
“我欠你一句谢谢。”陈默靠在车座上,歪着脑袋看着车窗外急速倒退的事物,轻轻的说了句:“林总,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但林澈没有说话,似乎是靠在座位上睡着了。简单看着倒车镜里的陈默,说了句:“这家伙应该是昏过去了,不过不用担心,回去睡一觉一定就好了。至于你的道谢,我是很想替你转达的,不过我想她还是喜欢亲自听你说。”
陈默盯着前面的副驾驶座位,从座位与车门的缝隙中看到林澈歪着靠在车窗上的脑袋,心中五味杂陈。
“云溪跟我说她不知道林澈在哪。但看起来,你们似乎并没有离开鼎盛。”
“林澈不想让你知道她也在鼎盛,或许是觉得你可能会碍于对她的偏见而拒绝住进去,又或者住进去了会不自在。”简单的声音与林澈的不同,属于那种极为中性的女低音,语调平缓听不出来什么感情:“陈警官,虽然不知道你对林澈是什么看法。这也本来不是我想管的事儿,不过我还是想多句嘴。我跟林澈认识快二十年了。从来没有见她对谁这么上心过。所以我很想冒昧的问一句,你会喜欢女人吗?”
你会喜欢女人吗?
陈默的脑海中闪过那个飘着雪的冬日里苍白的脸颊。
她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简单却兀自的笑了笑:“我叫简单,做事的风格也很简单。我不太喜欢拖泥带水。如果陈警官喜欢男人或者……你有了对象。我会让林澈立刻停止这种愚蠢又疯狂的做法,就像今天这件事一样。当然,我不保证她会听我的,她也几乎不会听我的。如果陈警官你对于喜欢女人这件事儿并没有偏激又反感的看法,又或者,你有了女朋友,我建议你可以考虑从新看待一下林澈这个人,你们俩嘛,我倒是乐见其成的。”说到这,又极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虽然我对警察向来没什么好感。”
陈默轻笑了一声,脸色因着脑海中的回忆变得有些苍白:“我想你误会了。我跟林总充其量只能算是朋友。我很感谢你们这样保护我,但我跟她没可能的。”
“哦。”简单真是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却若有似无的微微一笑:“陈警官既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又没有对象,看来,问题的症结并不在林澈是个女人这件事儿上。”说话间侧头看了看林澈:“小林啊小林,任重道远。”
陈默似是被简单洞悉了心事一样的再一次偏过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直到车子稳稳的停下来,还没有缓过神来。简单下了车,走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把林澈的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对着陈默招手:“陈警官,来搭把手吧。\"
陈默这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下了车,跟简单一起扶着林澈上了电梯。触碰到的身体滚烫,她有些担心的摸了摸林澈的额头,烫的吓人,简单却笑着说:“这事儿怪她自己伤口还没好就非要去洗澡,洗了澡还出来吹了风。不发烧才怪。”
电梯缓缓往上走,陈默扶着林澈低声说了句;“抱歉,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简单一劲儿摇头,带着陈默进了六十五层的房间,把林澈放在床上,熟练的从医药箱中取了针管,又从旁边的冰柜中取出注射液动作麻利的给林澈打了一针,边推注射器边轻轻的说:“陈警官,你没什么可抱歉的。林澈自己要做的事情,她自己就要承担责任。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你也不要内疚。她死不了,过不几天马上生龙活虎。”言罢站起身子,指了指林澈:“你看她这样儿挺吓人的,不过真没什么事儿,就是太疲惫了。睡一觉,好一半儿。陈警官,你可以去休息了。”眼看这陈默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随即停了自己的话看着陈默。
陈默咬着唇沉吟了片刻,林澈的枪伤看起来并不像简单描述的那般简单,她自己也曾经受过枪伤,那感觉她知道。她看了看简单似乎是要走,轻轻摇了摇头:“我想留在这里照顾她。”
简单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默,一时间没有说话。
陈默却说:“她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这件事情我责无旁贷。”
简单挑了挑眉毛,恍然大悟的说了句:“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直不说自己是怎么受的伤。”接着笑了笑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如果你累了就在这休息。楼上也行。楼上的密码是5375。我就在旁边的房间,如果她有什么事儿,你叫我。”说完,也不等陈默说话,径自关上了门离开。
房间里只亮着温和又浅淡的角灯,林澈苍白的面庞和疲惫的状态让陈默觉得愧疚。但均匀的呼吸起码反应出她此时状况还好。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把放在兜里的吊坠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放进衣服里。她坐在床边,定定的看着林澈的面容,轻声说了句:“抱歉,林澈,但你……真的不应该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