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温柔。小时候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残忍可笑的病句。
现在懂了,这句子没病,也一点都不可笑。这温柔是天地间最令人感动的;而那该死的,指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是恨自己的贪婪与渴求知晓一切对方的人生,然后却又要为此心惊胆颤的心疼。
就像是幼时从墙上一跃而下,学着古代大侠那样的仰天大笑,然后在落地时,因为不知舌头已探出口外,在重力作用下,嘴巴重重的嗑合时,咬痛的舌头那样的该死。这样的一份该死,将伴随着我人生其后无数的岁月,每次遇到类似的事,都会忍不住心惊胆颤,怕,怕这样子的意外。
可那温柔,却像是其后百般呵护的甜蜜,我又怎么舍得不去要?
该死的……温柔。
可恨的,我偏很想一辈子做那个“该死的”家伙,只要有你的温柔。……我真是一个古怪且别扭的家伙。
我猜,这个时候,童谣一定是这样看我的。
但我也没办法了。就像是柳永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就像是陈逝水说的【像战士一样去比赛】,就像我心里对自己说的,【我想我们赢】。
来到操场一侧的排球场地,塑胶的地面旁,属于拉拉队的位置上,童谣与几个零星不熟悉的女生孤零零的坐着,她的眼神茫然而毫无焦距,我的心也随着她一同茫然了。我甚至不确定,等一下她口里可能会有的欢呼,或者可能会有的怒斥,哪个是给我的,而哪个又是给陈逝水的。
排球场地外仍有许多的学生在围观,对他们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庙会一样的热闹。只是,对于场地内的人而言,这场比赛,已牵扯到太多不能碰碎的东西,双方都一样。陈逝水他们背负着的是学校的荣誉与暗面老大的尊严,而我们背负的东西,丝毫也不比他们轻松。
比赛,开始了。是一局胜负,得球得分制,先赢六球队为胜。
当然,这是综合考量的结果。主要是体力。无论是艺术系的还是我身边这些娇娇女,很明显,都不是体育专长生。
“好了,既然要比,就一定要要拿出全部的实力出来!下面是队职分配,首先是队长,也就是制定战术的人。这里有谁对排球最擅长?”辛兰似乎暂代了教练的职务,看得出来,她对于这次比赛的重视程度甚至不弱于我,或许是因为她曾有的在华光美术学院的辉煌,青竹女王的名声,不容被我们给玷污亵渎吧。
只是……
我们六个人互相彼此瞧了瞧,都“嘿嘿”了声,然后,集体望天,把目光看向了浮云……
砰!与此同时,另一侧,陈逝水一个高高地跃起,练习亦或演习了一个漂亮的扣杀球。球声直颤人心啊。
“草!”辛兰把目光从那边转过来,看我们这样,忍不住骂了声,问,“就你们这样也敢和人家比排球?!”
辛兰一双目光虎一样的瞪着我,我被盯的好不自在,好像浑身四万八千根寒毛都同时间钻进体内了似的,堵住了所有毛孔的呼吸,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那,那有什么办法,谁知道陈逝水会这么妖孽。”我强辩。
“我不管!如果你们敢让我输。哼哼,比赛后,我会让你们终身难忘的!尤其是你,白小疯!”辛兰最后瞪我一眼后也不再纠缠,也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说什么也都覆水难收了。
“行了!你们也不用制定什么战术了。记着,拼命拦球,传球,击球!然后别犯规,这样就行了。”辛兰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点更重要的事,猛瞪大了眼睛问我们,“你们,都会打排球的吧?”
我……
真不是狡辩,实话实说,男孩子有几个是玩排球的?大多不都是足球和篮球嘛。
还好,女孩子们争气,没有出来林黛玉那样的奇葩。
三个女孩差不多同时点头,“会玩。”她们说。
“你们呢!你们这三个男人,难道连女人都不如?!”辛兰看我们三个同一副熊孩子模样,彻底怒了。
“谁说我们不如女人?开玩笑呢吧!”柳永也是个大男子主义,男人大多如此。辛兰的说法他很不爱听,可无奈的是,“我们只是玩过的东西太多,把排球给错过了。”他说到最后也有点垂头丧气了。
“总共六个人,有一半人不会玩!你们还玩个屁!”辛兰从来也和善解人意不挨着,柳永这一挑刺,马上就把她引燃了,跟个人形的炸药桶一样,指尖顶到柳永的鼻子,吐沫横飞的骂。
罗琦这个非主流的男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丫纯粹是来领盒饭的跑龙套,没想到,在这种我和柳永险落败,马上就要跪了的时候,他如关羽一样的腾空出现,来了一出漂亮的三英战吕布!
当然,刘备那头只会哇哇大哭的憨货,绝对不是在形容我,是柳永。绝对是柳永。
“……排球,我碰巧会,因为成绩和中考不熟,所以我没念高中,然后去念的市体校,在那里玩的,就是排球。”罗琦一脸尴尬的说道。想来他是到了社会,发现到,男孩子玩过排球的真的十分少,所以此时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可啥叫黑马?啥叫横空出世一大彪!这就是了。
“看看!看看!谁说咱们男人不行的?瞧瞧,罗琦,排球,人家可是专业的!”柳永就跟进化成太阳能补充能量的科技人似的,霎时间活过来了,耀武扬威的搂着罗琦肩膀,那叫一个趾高气扬。
毫无大将之风!我有点想贬低一下这样子小人嘴脸的柳永。可不行,谁叫我只是一个屌丝呢?
我也偷摸的搂肩搭背的和罗琦与柳永凑到一处,嘴角笑的呀,不用别人说,我都知道,淫、荡啊。
“你会打排球?”辛兰一脸疑窦,话说,她可是罗琦名义上的未婚妻,可她从来没去试图了解过罗琦的过去。
人有时候可笑就在这里,往往两个人在一起过了大半辈子,可连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还在稀里糊涂着的呢。
辛兰还好,她能在结婚之前,就发现罗琦有了一些,他也许永远也不会主动去说的过去,那些汗水与荣耀。
“陈逝水那样子的扣杀,你做得到吗?”辛兰指着陈逝水的方向。
“很难吗?”罗琦听出了辛兰语气里的怀疑,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尤其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妻的话,那这份侮辱,可就事关尊严了。
砰!狠狠一记扣杀,球声震颤着大地,这一次,我听这声音只觉得说不出的悦耳好听。
陈逝水一方似也被声音惊吓到,目光转到我们这里,与我对视,点头,转头,微笑。
“很好。”辛兰眼中有两道奇光一闪而过,显然,她在罗琦身上,有了自己的好奇。当然,她掩饰的很好。也许,她自己也还未注意到。
“你们两个呢?你们对排球了解多少?”辛兰转头看向我和柳永。
“我会传球!”柳永跟抢答似的,当然,我理解他。
只是,他太无耻了些,把我想说的话给说干净了……
“我会盖帽……算吗?”盖帽是篮球技巧,在对方跃起投球的一刹那,判断对方会出球的方位,然后给予拦截扣杀,某种形态上来说,其实和排球的拦网挺像的。我这时候,也只能强说这么一项不伦不类的专长了。
辛兰又狠狠瞪了我一眼,说道,“既然这样,那还可以一战。好!接下来我来规定比赛位置,三个女孩在后方,主要负责发球、传球、垫球,你们三个男人站在前面,罗琦负责进攻,柳永负责策应,白小疯……你就负责拦网吧!”
“又不是选老公,磨磨唧唧那么半天,你们是不是不敢打?趁早投降算了!”周蕊蕊叫嚣上了,她也在陈逝水一方的排球队员里,还有她的小太妹,黄庭娟,还有那个壮的跟个巨汗似的跟班女。
辛兰眯起眼睛瞟了周蕊蕊一眼,两眉头在这一瞬间倒竖如勾,她把这样的目光从周蕊蕊身上转到了我的脸上,“敢输,你死定了!”
我……
“真,真的要比吗?其实,其实我无所谓的,真的,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华光老大。别比了,好吗?”童谣的声音也在这样的时刻在她的勇气鼓动下传了出来。
可是,我们所有人,在这一刻,都默契的选择了集体失聪,聋子一样的假装谁也没听到她的话。
有些战斗,可以忍着不开启。可一旦开启了,就再也没法停下。
世界是刀,割一切的不舍。到躲不过,也只剩下忍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