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来的这个人年纪约在四十岁上下,脸上胡子拉碴的,身上穿着一件老旧的的长衫,衣袖被卷了起来,露出干瘦的胳膊。
于秋文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个人太过于普通了。在站里几乎和他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大概知道他也是人事处的。但是对于这个人的了解几乎为零。今天他能站出来指控钱昊天,实在让于秋文惊讶。
只见这个瘦干的人缓缓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不急不缓地道:“关于钱处长,我有一段特殊的记忆。我有一次下班着急回家,走到半路上才想起来忘了拿家里的钥匙了。于是我就着急往回赶。路过站长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站长的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本来大家都下班了。我亲眼看见站长的车子离开站里大院的,我就比较好奇。于是我就走过去凑到门缝那里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原来正是钱处长正在站长的办公桌上东翻西翻的,似乎在找东西。虽然这件事情比较怪,但是我之前以为是站长吩咐的,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今天站长这么一说,我觉得钱处长那天出现在站长办公室的确比较可疑。“钱昊天轻描淡写地瞥了那人一眼,道:“章博文,亏我平时待你不薄,你竟然这样污蔑我。站长,你可要明察,我对党国的忠心日月可鉴。可不要因为奸人诬告就错判了好人。”
站长则端坐在圈椅里,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大家说说看,还有什么线索没有。”站长另起话头道。
这时,一直坐着不动的刘成开口道:“要说可疑的话,老钱对于我们行动处的风吹草动都非常关心,超出了一般的工作范畴。我一直觉得老钱比较怪,今天既然说出了内鬼,那么我也觉得老钱的可疑性最高。”
站长点燃了一支烟,对钱昊天说:“老钱啊,你说说吧,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有问题呢?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否则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钱昊天一时间成为了众矢之的,但是却很淡然地对站长道:“清者自清,我相信站长的判断。“会议室变得雅雀无声,大家都在等站长最后的发落。
站长似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对刘成说到:“刘成啊,老钱就交给你了。你把该问的都好好问一问。记住不要错杀了好人,但也不要放过了叛徒。”
会议结束,大家做鸟兽散。
钱昊天因为有重大嫌疑,被暂时控制了起来。
于秋文感到莫名的怪异,这个钱昊天到底真实身份是什么。是同志,还是其他的身份呢。又或许那个章博文和刘成故意嫁祸给他的呢。但是这样的话,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于秋文百思而不得解。
回到家以后,傲雪看出了于秋文的异样,就问他发生什么事情了。
于秋文就将今天的事向她复述了一遍。
傲雪听完,也是眉头一皱。
从来没有听说过组织另派人来呀。这个钱昊天是什么
来头。听那个章博文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像是编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呀。
于秋文道:“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核实。这个钱昊天到底是敌是友目前还需考证。如果他是我方派来的同志,那么,我们就很有必要去营救他。但如果一切只是站长与章博文和刘成演的戏的话,我们就需要重新认真考虑自己的处境了。我的身份是否已经暴露了呢。今天的会,开得很蹊跷啊。我想,现在街上就有刘成的眼线,为了安全起见,我现在不方便到联络站去。只能寄希望于晚上的电台呼叫了。也许会有什么线索。”
傲雪点头。目前的形势下,也只好这么办了。
两个人的晚饭都吃得没有滋味。好不容易熬到了电台广播的时间。这也是地下组织联络傲雪和于秋文的时候。然而,今天的广播却静悄悄的。到了播报电码的时刻,电台里却播放的是沪剧。
于秋文的眉头这下皱得更深了。前路一片茫茫啊。
夜深了。晚上的湿气重,傲雪为于秋文又加了一层褥子。于秋文却只是在桌子前发呆。
傲雪道:“组织没有任何的交代么?”
于秋文摇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我是否已经暴露了。又或者只是站长在敲山震虎,故弄玄虚。我现在都不知道明天上班的时候该用何种心情。”
傲雪咬着下嘴唇,安慰于秋文道:“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呢。这个钱昊天或许只是站长放出的烟雾弹。他也不确定站里是否真得有了内鬼呢。”
于秋文却并没有将眉头舒展,而是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是这样的情况的话就更糟了。他们要敲山震虎,为什么没有找我参加,而是瞒住了我,他们几个人联手演出了这出戏呢。这样说明站长根本就不信任我,而是将我也列入了被考核的人员名单里。这样的情况对我更不利。”
傲雪将双手绞在一起,急切地道:“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钱昊天确实是我们的人。现在被发现了呢。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真实的。站长也并没有怀疑到你。这个钱昊天或许是组织埋在站里的另一枚棋子,你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样的话,你的处境就没有那么糟糕了。”
于秋文想了想,道:“但愿是这种情况。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个钱昊天也太不小心了。竟然会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愿他能挨住加在他身上的毒刑。不把组织的其他人员供出来。那就阿弥陀佛了。”
傲雪没有再讲话。她看着于秋文愁眉深锁的样子,心里竟微微有些心疼。这一点连傲雪自己都有些吃惊。
一夜无话。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傲雪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于秋文有超越同志之间的感情,更何况,她还有穆少。但是随着和于秋文相处时间的加深,傲雪觉得一种特殊的情感开始弥漫在两个人中间,这令傲雪自己都惊诧不已。
第二天,于秋文仍旧收拾好心情去上班。
站里的气氛一如往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于秋文坐在办公室里如坐针毡。
为什么站里的气氛这样轻松呢,钱昊天到底怎么样了呢。
于秋文想去打听一下,但是却又担心唯独自己对这件事过于关心,反而引起站长的注意。
但是单单这样等下去又太熬人了。
时间就在于秋文的纠结中到了中午。傲雪提着一个食盒出现在了办公楼的楼道里。
刘成正在楼道里训斥自己的手下。见了傲雪,不禁咦了一声。脸上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道:“嫂子今天怎么大驾光临我们这里了呀?”
傲雪心里对他讨厌得紧,但是嘴上还是和他敷衍道:“我们家老于最近胃不太好,不太喜欢吃馆子里的东西。这不,我就只好做了些家常菜给他送过来了。”
刘成的眼珠转了转,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于主任今天还没出过办公室呢,我带你去吧。”
说罢,将傲雪领到了于秋文的办公室前。傲雪推门进去了。谢过刘成后将门关上了。
刘成则在于秋文的办公室前站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即离开,脸上显示出神秘莫测的表情来。
于秋文也没有想到傲雪会来,很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呀?”
傲雪用手示意了一下门口,于秋文立马意会,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打开来。
门口是还没离开的刘成。门一开,刘成和于秋文打了个照面。一时间尴尬得不行。
刘成讪然地笑笑,道:“我想起提醒你下午还有会,想不到你好像知道我想得一样,立马就把门给打开了。”
于秋文淡然地道:“下午开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多谢刘队长的提醒。我太太带了些饭菜来,要不要一起吃啊?”
刘成道:“那就不必了。呵呵,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多谢于主任费心了。我先走了。您慢吃啊。”
于秋文见刘成出了情报站的大门,才回来把门关上。
“你怎么来了呀?”于秋文对傲雪的到来很是惊讶。
“不放心你一个人呗。”傲雪使劲搓着被冻红的手说,“我今天在家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干什么事情都心神不宁的。于是就提着食盒来看看你。我都等不到你下班了,就怕你出事。今天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于秋文却是一脸严肃地对傲雪说:“你怎么能贸然来站里呢?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如果我真的出了事,你这样做,无异于羊入虎口。你也太不小心了,你不是做过很多年间谍了么,怎么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傲雪一脸委屈地听完于秋文的责备。虽然知道他也是为了自己好,但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自己这样关心他,却换来一番责难,实在是叫人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