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唤心有不忍, 与银喜道:“你要上场来打一圈么?”
银喜摇摇头,金三姑道:“你不用管她, 她是个一文钱都要当镜子照的主儿,输了还不要她的命, 就叫她在旁看着!”
被人作践到这个地步,银喜仍旧不气,只笑嘻嘻地听着, 更不还口一句, 月唤见她这幅样子,又觉得她可怜, 又替她难过, 眼睛有意无意地往她脸上瞟。银喜也觉察到月唤的目光,拢住嘴巴, 凑过来低声说道:“你不用替我生气, 我都习惯了。我是去了的千弦姨娘的丫头, 出身比她们低, 她们心里都瞧不上我。”摸了摸自家的肚皮, “自从我有孕后, 更是没个好脸色待我, 她们这是在妒忌我呢。”
月唤一时没能明白过来:“千弦姨娘是哪个?她又去了哪里?”
银喜笑嘻嘻打岔道:“快看牌, 再不小心着, 马上又要输了。”
月唤打完手中这把,借口小解,叫银喜来顶替自己, 与她道:“我手气不好,你来替我打两圈。”
银喜连忙摆手:“我没带银子来,还是算了。”
月唤道:“我请你来替我,本钱自然是我出。”
银喜也犯了瘾,正自心痒难耐,闻言欢天喜地地上了桌:“就算我向你借的本钱好了。”等月唤小解回来,与那个被赶下场的姨娘对着嗑了一大把瓜子。银喜走了狗屎运,竟把她输掉的那一堆银子又给赢了回来。金三姑牌品不好,只能赢钱,不能输钱,当下不住地唉声叹气,叫银喜收拾了赢去的银两,把她给赶下桌,重新换月唤上去。
打到下傍晚,月唤输了个精当光,还妄想能够捞回本,凤楼那里叫人来请:“五爷叫你早些回去。”
月唤道:“正打得高兴,跟他说,我要晚些再回去。”
再过一时,半圈还没打完,凤楼又命人进来催她:“姨娘快些回去,再不回去就要发火了。”
姨娘们纷纷笑着劝她:“我们等一时也要去给夫人请安,马上就要散了的,快些回去吧。”
金三姑推她道:“快走快走,当心五爷又要冲到咱们这里来抢人。”言罢,与另几个挤眉弄眼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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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把泽居晋还剩的小半包香烟给没收销毁,泽居晋对她无可奈何,不太高兴的样子,在病床上闭着眼睛装睡。每当护士进来量体温或给他换药时,五月就自觉走开,因为知道他不喜欢她在边上看着。
现在已经是三月份了,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天的阳光很好,半开的窗户缝里漏进的春风带着暖意拂在脸上,柔柔得像是天鹅绒。五月坐在泽居晋的病床前,小说看看,习题做做,有不懂的词语,不查词典,故意去问他,可惜他只会撩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看她,不理她。她这时就嘻嘻嘻傻笑两声,并不生气。偶尔他也会抬头和她互相看看,然后各自转过头去。觉得困了,就自己把床摇下来,自顾自地睡觉,把趴在他床头的五月视作空气。
这天五月在病房里消磨到傍晚,泽居晋要下楼去拍个片子,她看看时间,把书收起来,和他说:“我还有事情,先走了,明天下班再来看你可以吗?”
“sa酱,”他向她招手,等她走近些时,他说,“你们都认为我现在大概很脆弱,大概很需要人陪伴,但并不是。我不畏惧死亡,更不畏惧现在的这个局面。知道么,当我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如释重负的感觉大过了悲伤,即便悲伤,却也感到心安。所以,谢谢你,真的不用再来了。”
“我知道了。”五月向他挥挥手,然后说,“那么,明晚老时间见啊。”蹦蹦跳跳走了。
出了医院,五月先去附近的家得利超市买了一堆给花小姐的零食,然后去花店挑选了一束百合,乘车去了lily家。门口保安对她还有印象,所以这次轻而易举地进了别墅里面。
照例是阿姨出来门,本来脸色还算平和,一见是她,马上拉下脸,面带不悦问:“怎么是你?”
五月对她的脸色视而不见,把手上百合塞到她手里:“阿姨,你照顾狗辛苦了,这是送你的花。”把零食袋子也递过去,笑眯眯说,“我来看看lily,顺便看下狗。”
“哟,来视察我的工作,看我照顾的好不好啊?”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阿姨捧着她送的百合花束,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多少,拉着脸告诉她说,“lily还没回来,狗在后院。”
“我知道,来之前联系过她了。”
“你非要把狗塞给我们养,我们lily有家不能回了呀。”阿姨抱怨。
五月赶紧赔笑:“等泽居总会好了以后马上会把狗接走的。哦,对了,”拿出钱包,取出一张电影卡,硬塞到阿姨手上,“这个是我们公司元宵节刚发的,阿姨辛苦了,这个送你。”
阿姨正反面看看:“哟,两百块啊,我每天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去看什么电影。”电影看不看不知道,听语气,大概看不上这两百块电影卡。
“你留着送人好了。”五月只留下这句话,跑去看狗去了。
花小姐趴在后院一个崭新铮亮的狗舍内,耷拉着脑袋,精神萎靡,面前是一碗没怎么动过的狗粮。它现在已经认识五月了,看见她过来,抬起脑袋,冲她汪了一声。
五月在它面前蹲下:“这里过得开心不开心?为什么饭不好好吃?”
它趴着不动。五月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它挪过去,一边观察它的脸色,看它不像是会突然狂吠发疯的样子,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用手指把它身上虬结在一起的狗毛理理顺,同时给它讲大道理:“寄人篱下,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就是要会看脸色。人家给你东西就吃,给你水就喝。给你洗澡呢,你更要心怀感激了,如果有才艺,这个时候最好表演个节目。这样才不会受委屈,人家也会喜欢你,对不对?”
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给狗洗了足足半个小时的脑子,最后给它加油打气说:“再坚持几天,泽居桑肯定会来把你接走的。嗯,肯定会的。”竖起拳头,“花小姐,fighting!”
正在给花小姐加油打气,忽然听见大门口有开关车门的声音,揉了把狗脑袋,赶忙跑去看,果然是lily回来了。lily刚从一辆奔驰上下来,在和送她回家的友人拥抱道别。友人是个戴着金丝边眼睛的斯文男。斯文男态度亲昵地和她说了几句话,钻进车子掉头走后,lily这才转身往家里走。她今天穿了一件长过脚踝、盖住脚面的chloe翻毛大衣,一边走路一边扫地,身上哪哪儿都在不经意间散发着“我是有钱人”的那股清新脱俗、优雅高贵味儿。
lily看见五月,扬了扬手,还没说话,电话铃声响起,于是招手示意五月跟上,一边和电话彼端的人说:“……无所谓,那件样衣她要喜欢就送她好了……现在没心情管店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还有,英国的那批皮料我也不想要了,嗯,反正没心情就是了……去问问他们发货了没有,如果没有,和他们协商退款。”
上了二楼,lily终于放下手机,用一只手脱下大衣,丢到沙发上去,露出身上的白色v领毛衣和黑色牛津小脚裤。人美,就算是黑白两色,也被穿得丝毫不显沉闷。可能因为今天没有喝酒,或是喝过又醒了酒的缘故,精神看着好很多。五月想起上次从她这里听来的很多八卦,略有些不安。lily好像全然不记得上次酒醉后向她大倒苦水的事情,和她客气寒暄说:“钟小姐,好久不见,hana看好了?”
五月忙说:“看好了。”然后向她道谢。
阿姨端上奶茶,退出房间后,却没听到她那双皮拖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啪嗒啪嗒”的声响。
五月斟酌开口说:“最近这两天,我每天都去医院看泽居总会……去医院看他,是因为他爸爸走前有交代,要公司对他多照顾些,所以公司付我加班费,派我过去翻译,并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lily找出香烟,点上火,开始吞云吐雾:“他中文其实很好。以前在台湾呆过大半年,那里学了中文,后来和我又交往了七八年。他在外面说中文时,经常会被人误会是台湾人。”
五月张大嘴巴,瞪大双眼,以表达自己的惊讶之情。她的表情可能稍显夸张,导致lily疑惑起来:“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五月脸红,忙岔开话题:“总之我这两天每天有时间都会过去看一看。泽居总会恢复得还可以,精神也不错,但总感觉他有点消极……我想,如果你每天能够过去看一看他的话,也许会帮助他重新振作起来。”
lily一哂:“我们吵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他昨天提出分手,并叫我今后不要再出现他面前。我脑子一热,和他又吵了一架……不过,后来想想,他也许是真的不想再看见我了。要不是我,他也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以他目前的状况,大概没办法再继续工作下去了,自然也不会一直留在上海。或早或晚,他总是要回日本的。而我,可能是年龄大了,再也没有了为这份看不到出路的感情丢下一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追随他左右的勇气和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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