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迈着轻快的步伐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小妹拉着李修的衣袖,紧赶慢赶的跟在身后。许占彪摇着头,李修的“任性”在他看来,是一种全无必要的“逞强”。
绕过一个小弯,大家一眼就看到坐在黄土地面嚎啕大哭的二娃。他的衣兜已经干瘪下去了。
二娃身边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被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围在中间,手中抓着从二娃兜里抢来的果脯,塞得满满的大嘴却挡不住他的嘟囔。
“小兔崽子,弄来的东西倒是挺好吃的。”
仔细分辨一番,大家半猜半听的才明白青年在嘟囔什么。
小妹俏目中尽显寒意:“不要脸,抢小孩子的吃食,太不是东西了。”
青年一双鼠眼斜着瞟过来,绿豆大小的眼睛瞪得溜圆,结结巴巴的道:“好漂亮的小娘子啊。”
小妹因为能和李修出门,特意穿一声浅粉色对襟孺裙.本已是出众的容颜,在浅粉色孺裙的映衬下,和着秋风荡起飘荡的翠绿色披帛,出门前能让李修为之一愣,在这下河村的穷乡僻壤之中,在凡夫俗子眼中,不吝为是仙女下凡。
年轻人呆愣当场,直勾勾的看着小妹,一双绿豆眼中再无旁人。
小妹羞怒得侧过身去,打消了去搀扶二娃的心思,三步并作两步躲在李修身后。
李修上前一步,伸手挡住了年轻人伸过来抓人的手掌。
年轻人嘴唇一歪,大声嚷嚷着:“你是何人,敢坏小爷的好事?”
李修顺着年轻人的目光看过去,年轻人目光的尽头,竟然是一片矮小的茅草房。
李修有些迷糊的指着自己,道:“你是再和我说话?”
年轻人的视线依旧落在远处的茅草房旁,嚷嚷着:“除了你,小爷还能和谁说话?”
李修一愣,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年轻人,是一个斜眼,顿时哑然失笑道:“你又是谁?做事如此横蛮?”
年轻人一双细眉微挑,得意的道:“小爷我姓高名克爽,你眼中所见田地,都是小爷的。”
“高克爽?李家酒坊的高克爽?”李修玩味的笑笑。
高克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警惕,道:“你认得小爷?”
李修轻笑一声,道:“内侍省大太监高杰的亲侄子,李家酒坊实际上的主人。富可敌国买下了半个江州府的高克爽高公子,又有几个人会不认识呢?”
高克爽连退几步,目光看似落在侧面,斜视的生理缺陷实际却是盯着李修。绿豆大小的眼睛尽是警惕。
“你到底是谁?”
李修洒然一笑,道:“江州成内一个无名之辈,就不劳高公子操心了。不过……,”李修顿了一下,话音一转,讥笑道:“高公子强夺孩童的零食,说出去怕是丢了高公子的颜面。”
高克爽嘴角一挑,道:“谁敢笑话小爷,嫌活的不耐烦了?小爷一张纸条,就能将他送进江州大牢,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妹从李修身后探出头来,怒道
:“好大的口气。”
高克爽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直转,不怒反笑,道:“小娘子
说话真好听,不知小爷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请小娘子一起把臂同游?”
高克爽一番不通不顺不伦不类的话,让小妹俏脸飞霜,躲在李修身后,轻掐李修腰间软肉,娇嗔道:“哥哥……!”
李修拍拍小妹的手,轻笑安慰几句后,看向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克爽。
高克爽不依不饶的想绕过李修,被李修抬手拦住。
“高公子,听说二娃的姐姐在你府上?”
高克爽一愣,道:“谁是二娃?”看见李修投向坐在地面啼哭不止的二娃身上,才恍然大悟道:“他就是二娃?小爷认识这个二娃了,他姐姐是谁,小爷不知道。”
高克爽话音刚落,他身后一位下人凑到他耳边轻声嘀咕几句,高克爽脸色有晴转阴,愤愤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小贱人的弟弟。”
说着,高克爽两步走到二娃身前,伸手扯着二娃的耳根,直直的拎起二娃。
李修心中一怒,抬脚迈出一步,在二娃的喊叫声中,心中一动,又收回的脚步。低下头,掩饰着双目中的怒意。
“一个小孩子而已……。”
“狗屁的小孩子。”高克爽破口大骂,道:“一家子贱人,大的宁可刮花了脸,也不肯陪本公子。小的就是个贼货。”
高克爽手中加了几分力气,二娃子歪着脖子垫着脚尖,任凭高克爽如何用力,就是不肯求饶。
高克爽转瞬间就给二娃子扣上罪名,骂骂咧咧的道:“小兔崽子,不把你弄的家破人亡,小爷就白白姓高了。说……,什么时候从小爷府中偷出来的干果蜜饯?”
“我没偷……。”
二娃子咧着嘴不肯认罪,李修刚想从高克爽手中抢回二娃,就见高克爽冷哼一声,手臂一抡,二娃一声惨叫,摔倒在地面。
二娃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耳朵,艳红艳红的血水顺着二娃小手指缝中流淌出来。仅仅五六岁弱小的年龄,却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默默的抽泣着。
李修脸上已经维持不下去虚假的客套,双目的寒意,仿佛让初秋变成隆冬。
小妹抢在李修前面赶到二娃身前,怒道:“畜生,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高克爽不以为意的笑道:“敢偷我高家东西,就要受罚。不过,小娘子你若是肯跟我回家,小爷也可以放过这个小兔崽子。”
“你无耻。”小妹怒骂,俯身想要抱起二娃。
高克爽抢前一步,似乎是想踢飞二娃小小的身子。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五六岁的二娃小小的身子还蜷缩在地面,干枯如柴的小腿,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小妹弯腰深处的手还停在半空。李修脸上的怒意换成目瞪口呆的惊诧。就连经历过杀场,见惯了生死的许占彪也是满脸呆滞的站立在当场。
“这是畜生吗?竟然能对一个骨瘦如柴五六岁孩
童下此毒手?”李修的质问还闷在口中,高克爽肆无忌惮的大笑:“敢跟小爷作对就是这种下场。小娘子,你若是不从了小爷,你的家人就跟这个小兔崽子一样的下场。”
李修愤怒而轻蔑的看向高克爽,冷声道:“我家小妹没有弟弟,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你也想打断我的腿吗?”
高克爽呲牙道:“知道小爷厉害就好,别说小爷没教你。把你妹子送给小爷,小爷就饶了你冲撞小爷的罪过。不然……。”
高克爽挑着眉,呲牙咧嘴,绿豆大小的眼睛尽是威胁的凶光。
李修冷哼一声,道:“不然又会如何?”
高克爽一探脖子,口出狂言:“打折你的狗腿算是轻的。知道江州府大牢吧,那里好进可不好出。”
李修满心愤怒,却朗声长笑,道:“一个没了阉贼的侄子,张口闭口之间,仿佛江州府大牢和他家柴房一样。你真当江州府上下官员是你家养的狗吗?”
李修笑够了,猛得上前,吓得高克爽连连后退。轻蔑的笑过之后,李修又道:“想打断本少爷的腿?就算是你亲伯父,内侍省大太监高杰,他也不敢说这个大话。你个阉人的子侄,就敢口出狂言,你以为高杰是当今天子吗?他只是个不男不女的天子家奴,就是一条狗而已。”
李修的实话实说,确实吓住了高克爽,他又连退几步,神色不定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李修一把揪住高克爽的耳朵,在一声声喊痛的哀嚎声中,将他拉扯道身前,高声道:“让你做个明白鬼,本少爷姓李,单名一个修字。”
“李修……?”高克爽微微一愣,惊呼道:“你是李修,镇国公府四少爷?”
见李修点头,高克爽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这个煞星呢。
高克爽从心里是畏惧李修的,不是畏惧李修镇国府四公子的身份,也不是畏惧李修和安宁公主的“交情”。而是他听说李修敢于带兵包围江州府衙,却还全身而退。而后又带着江州守备营的军卒,从他的安排下抢出钱老汉。
李修无形中在他心中形成一个敢下杀手的煞星形象,他怕李修宰了他这只鸡,给别的猴看。
大唐军方和宫内的内侍,两者之间势不两立多年。高克爽不怕官,不怕民,就怕兵。前些年在长安,他就被禁军收拾惨了。无论他在军方身上吃了再大的亏,大太监高杰对没办法维护他。
听说李修出身镇国公府,高克爽理所当然的将李修当成了军汉、
高克爽本来在江州府城内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后来因为安宁公主銮驾江州府。为了躲避安宁公主,高克爽在郑敬德的劝告下,躲进了下河村。后来,听说安宁公主离开了江州府,他本以为从此海阔凭鱼跃了,却又从郑敬德口中得知安宁公主将李家酒坊送给李修的事情。为了在长安来信之前,躲开李修这位他心中的煞星,他才没敢回江州府。
此刻,当李修站在他面前时。高克爽的腿肚子不由得开始发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