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在将作监官署内挨打了!
这等惊世骇俗的消息在有心人的三伯下,短短几个时辰就传遍了长安城内内外外。天子门生,新科状元在眼皮子底下挨打?被揭逆鳞的弘泰皇帝震怒异常,连夜召集大臣。大理寺正卿、刑部尚书、勘检司、巡刑司郎中,总之,但凡和治安以及案件有关的衙门主管都被弘泰皇帝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听说御书房内装饰的古董一夜之间换了一茬新的。“诚惶诚恐”的各位朝廷重臣似乎只能顺着弘泰皇帝的意思,严令有司衙门短期内找到行凶的恶徒。
有司衙门是那些衙门?这个问题很深奥。
大理寺、刑部、勘检司、巡刑司,甚至长安县衙都归属到这些有司衙门的范围内。因为他们都有着刑侦案件的权利。多龙治水,最可能的后果就是互相推脱不了了之。
听到“有司衙门”这个说法之后,捂着肩膀在小妹责怪的目光中上药的李修却意味深长笑了。
所谓的“有司衙门”若是聪明还好,尽快的找到凶徒,不给弘泰皇帝借题发挥的机会,大抵还能逃过眼前的劫难。
否则,就擎等着弘泰皇帝在这小小案件上大做文章吧。
朝廷重臣大抵都被蒙在鼓里,一边为李修挨打叫好,一边暗示有司衙门将事情拖下去。
或者只有身在其中的李修等人才明白,已经将李修安置在暗察司主管位置上的弘泰皇帝,就等着某些借口让他名正言顺的对朝廷做些大动作。
“有司衙门”表面上忙碌着满城寻找胆敢在皇城内在官署中殴打朝廷命官的凶徒,却没人来询问作为当事人的李修那日的事情经过。就连表面文章都不肯做全了,完全能够预见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李修也如同无事人一样,伤势稍好,就大摇大摆的满长安城晃荡,带着冯二来出城去户部库房讨要朝廷拖欠暗察司众人许久的粮饷去了。
也不知道是那位高人弄出来的想法,大唐户部库房竟然建在了长安城外。每次官员发放俸禄都惹得怨声载道。后来又有聪明的官员提议在长安城内建立一座小库房,只负责每月的官员俸禄发放,倒是让众人齐声称赞。
不过,李修所要的是朝廷拖欠暗察司好些年的粮饷,按朝规矩就应当去长安城外的库房领取。李修身入仕途,决定按照朝廷规矩办事,自然不会因为些许小事就破坏了承诺。
从长安城东门出城,不足五里,就是户部库房所在。由于库房内钱粮颇多,占地面积宽广的库房周围驻扎了一营千五百名精兵,被称为龙骧营。
龙骧营严格来讲并不在大唐军马的序列之中,它不归京师大营统辖,而是归属兵部直辖,另外受到户部辖制。巡视守城都不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他只需要保证户部在长安城外的库房安全就好。
在龙骧营军卒连续几道关卡的搜身,冯二来身上的火折子都被搜走,腰中别着得短刀和手中的军弩自然也没给冯二来留下。
直到军卒满意了,李修主仆才拿
着户部公文走进了库房。
户部的五品司库郎中在库房最深处办公。不大的三间青砖瓦房不大的门扉洞开着,门边几位军卒在一个伍长的代领下,检查着进出之人手中的公文,大体上都是随意的扫一眼,看样子不太认真。
轮到李修,冯二来学着前人的样子,一手将公文送到了伍长手中,另一手是一个装着十两雪花白银的钱袋子。
自大来到长安,李修认为大唐京师和江州府最大的不同就是送给守门之人的红包不一样了。在江州府送给门房的红包里装上百十文制钱,就算是不轻了。而来到长安上下打点都是以白银计算,还是二两打底。
伍长先接过钱袋子,看似随意的掂量一下,满意的点点头,顺手将钱袋子扔进身旁已经半满的大筐中,才接过冯二来另一只手送上的户部公文。
守门的伍长应当是识字的,随意的瞟了一眼,刚要把公文还给冯二来,猛然间又抽了回去。皱着眉仔细查验了一番,手捏着公文,翻着白眼瞟向李修。
“你就是状元郎李修?”
“大胆,我家主官的名讳其实你能称呼的。”冯二来厉声喝道。
那我伍长斜了冯二来一眼,抬手将公文还给冯二来,又低头从大筐中找出刚刚送给他的红包,抬手扔到李修的脚边,幸灾乐祸的道:“状元郎,劳烦您唱名进门。”
“大胆!”冯二来一声暴喝,怒视一脸无所谓的伍长。
李修微微摇头,沉稳的道:“为何?”
伍长皮笑肉不笑的道:“状元郎,您别为难小的,这是上官吩咐的。”
“那位上官?”
“您进去就知道了。”
李修从容轻笑,道:“要本官唱名而入?”
伍长点头,李修笑道:“户部司库是五品郎中,本官也是五品郎中。同僚同阶,凭什么让本官以下官拜见上官之礼唱名而入?”
“小人只是听从上官命令。”伍长弄眉贼笑,一脸的得意,“不过,请容小的说句不中听的话。这里说是户部库房,却是半个军营所在。军令如山,可不是您那个只会种菜的暗察司所能相比的。所以小的奉劝您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您是状元郎,当然会识时务了。”
“我若不呢?”李修猛然冷下脸来。那位伍长似乎也见过些世面,不仅没被李修的脸色吓住,反而毫不退让的冷笑道:“龙骧营千五百位同袍等着您的官威呢。”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龙骧营的的将军了?”
李修哑然失笑,跨步迈过脚前的钱袋,大定了主意要硬闯。
“次郎”一声,伍长腰中很到出鞘,拦在了李修身前。
“小人是军中粗汉一个,可不比状元公尊贵。”伍长手中横刀泛着寒光,声色俱厉的威胁着李修。
李修脚步略微放缓,昂首挺胸朗声道:“冯二来,你告诉本官,暗察司职权第一条是什么?”
冯二来当下毫不迟疑,大声道:“四品以下官员,暗察司有先捕后审再奏之权,
如遇反抗,可格杀勿论。”
冯二来故意忽略了放在前面的“长安城京官”等等限定权限的定语,无形中将职权放大到整个大唐,这令李修十分满意。
李修斜了一眼趾高气昂的伍长,冷声道:“却不知道你是朝廷几品官员呢?”
伍长一时语竭,片刻后,目露凶光厉声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就不信了,你敢在龙骧营内动龙骧营的人?”
李修冷笑,暗察司还真有这种先抓后问的权限。只是暗察司破败已久,很多人忘了暗察司曾经令大唐上下官吏闻风丧胆的威风了。若干年前,暗察司衙门里的诏狱可不像如今一样空荡荡只剩下老鼠在乱跑。
自从这位伍长高呼着让李修唱名而入时,李修就不介意从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身上重展暗察司的威风。
伍长自以为是的依仗,在李修看来如同一张薄纸,起不到任何作用。
“你让是不让?”李修平静的笑着,如同在和乡邻拉扯着家常。
无知者无畏,伍长冷笑着回答:“小人职责所在,却不敢让。”
“好!”李修拍掌大笑,厉声道:“冯二来,将这个狂徒拿下。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李修在“格杀勿论”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冯二来心领神会,李修这是想要伍长这条小命。
冯二来出身北疆大营,曾经在刀山血海中打滚。对他来说,杀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他在军阵中锻炼出来的身手,根本不将眼前这位肥肠满肚的伍长以及他的手下看在眼里。
李修的厉喝之后,冯二来毫不迟疑,一步窜在伍长身前,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伍长手中的钢刀已经到了他的手中。
钢刀斜指问天,就在将要挥下来的一瞬间,伴随着一声“且慢”的大喝,一只长箭划破晴空,直奔冯二来的手腕。
冯二来猛然收手,钢刀磕飞了长箭,心中念及李修的安危,不敢再对伍长痛下杀手,执刀站在李修身前。
“来者何人?”李修怒问,人群分开,一位身着锁子甲的大汉来到眼前。
“龙骧营将军蒋应龙在此。你又是何人?敢在我龙骧营下令杀人?”
李修冷笑一声,道:“暗察司五品郎中李修,奉律杀人。”
蒋应龙一愣,李修这个名字最近太惹人注意了,他想不知道都不行。李修说想要杀人,更让他意外。
作为大唐朝廷正经的五品武官,蒋应龙在愣过之后,也没想起来李修口中的律指的是那条大唐律。还是那个原因,暗察司荒废许久,很多人都已经忽视了暗察司的所在。更想不起暗察司拥有的权利了。
“暗察司?!”蒋应龙冷笑一声,道:“本将的军营内,还轮不到一个只会种菜的衙门来指手画脚。”
“这话本官也要送给你。”李修冷笑,道“暗察司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军汉来指手画脚。冯二来,动手。”
“谁敢?”蒋应龙一声暴喝,手中长弓扬起,搭箭在弦,直指李修的面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