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迷茫的摇头,“儿子不明白……儿子什么也没有做,阿耶为什么这么肯定?”
“二兄踏实稳重、三兄颇有才干,我什么都没有……”
“不!”李晖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你一天一天长大,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你的兄长们的确很好,但比起你来,他们差的远了……”
六郎不愿承认阿耶嘴里夸赞的那个人是自己,比起这份恩宠,他更在乎的是亲人的感受。
他是弟弟,从小都是在兄长们的身后仰望着他们,而他们也对自己照顾有加。
为了能得到父亲的认可,他们为此付出了诸多努力,六郎相信,不论是他们中哪一个成为储君,绝对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但这个换成自己的话,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阿姨的左右为难、阿兄的难堪、还有宗室百官的不理解……
“阿耶,二兄虽然走过一些弯路,但他醒悟过来了并立即改正,阿耶不也是很高兴吗?”
“还有三兄,朝臣们都说他能力出众,这一点阿耶也是默认了的!”
六郎努力为兄长们辩解,试图打消父亲的想法,但父亲却打断他的话,道:“寄奴,阿耶已经老了,你翻翻史书,有几个帝王是活过五十岁的……”
“阿耶不是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你兄长们身上,可是当你一天天长大时,阿耶眼里就看不上其他人了……”
“你应该记得,你的大兄是有多么优秀,可惜天妒英才,老天带走了你大兄,阿耶伤心的差点挺不过去,但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和你大兄一样的资质,这就是天意!”
“你就是天命所归!”
六郎浑身冰凉,思绪混乱,父亲每一句充满期盼的话都像是一条沉重的铁链将他捆住,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李晖起身,伸手扶起儿子,拍拍他单薄的双肩,郑重的道:“寄奴,阿耶做出这个选择,不是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中,最适合做皇帝的那个人!”
“我们的朝廷、百姓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你一定会是一位明君的!”
寄奴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李晖知道贸然说了这么多,以他如此善良谦逊的品行,肯定难以接受,但等他想清楚了,就会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寄奴不知是怎么离开的,四个内侍蹲在墙角下打瞌睡了,才看见他出来,夜间的凉风轻拂而过,有人狠狠打了个喷嚏。
内侍一边揉着鼻子一边点上灯笼迎了上来,“郎君,时辰不早了,小心被风吹着,咱们快些回去吧!”
话音才落,他就看见六郎萎靡的神情、塌陷的双肩,内侍不免心生警惕,急切的询问怎么了,六郎轻轻摇头,无力的回道:“回吧……”
内侍扶着他的手臂担忧的看着他的侧脸,六郎走了几步突然鼻子一酸,眼中闪烁着水光,他喃喃自语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
曹芳蕤洗漱后坐在妆案前,从白瓷罐里挑出一点玉容霜抹在脸上,玲儿捧着香薰盒进来,边走边问:“娘子,要给大王留门吗?”
“留着吧~”曹芳蕤举起袖子闻了闻,心不在焉道:“姚先生找他有事,还不知道回不回来呢……”
“玲儿,我身上好像还有一股酒味,你闻闻看是不是?”
玲儿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近曹芳蕤嗅了嗅鼻子,摇头:“没有啊,香香的!”
“我总觉得有味道……”曹芳蕤咕哝道。
正在此时,宋嬷嬷进门来,在帷帘边顿了顿,才走过来屈膝福身,“娘子,王府里的消息传来了……”
曹芳蕤柳眉一挑,转身看着宋嬷嬷,后者严肃的看了室内一圈,侍女们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玲儿跪坐在一旁,严阵以待。
“不出娘子所料,顾氏果然憋不住了,前日她的人给了看守的婆子五两银子,顺利的见到了傅娘子……”
曹芳蕤轻哼一声,“说了些什么。”
宋嬷嬷神情严肃,答道:“那侍女对傅娘子说,她的姐姐已经安置好了,不过换个身份需要一点时间,让傅娘子安心等待消息~”
曹芳蕤不解,宋嬷嬷冷冷一哼,道:“娘子想的是对的,顾氏在府里挑拨是非都是有人在帮她!”
“顾府……”曹芳蕤沉沉的看了宋嬷嬷一眼。
“没错。”宋嬷嬷点头。
“顾氏在府里虽有大王的宠爱,但她还没有那个本事把手伸到外面去,除非是有人与她里应外合,能跟她串通的人,只有顾家三娘子。”
“至于那侍女所说的傅娘子的姐姐已经安置好了一事,咱们的人已经悄悄跟着顾三娘去查探了,估计再过两日,就能收到消息了。”
玲儿在一旁听得好生着急,也不知那起子奸人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听得未知半解还真是难受。
显然曹芳蕤也有些烦躁,特别是现在顾氏已经有孕了,她到底在计划什么……
不过此事还需要等待,急不得,曹芳蕤深吸口气,吩咐道:“嬷嬷去告诉看守的人,傅氏的院子依然要外松内紧,一定要知道顾氏和傅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也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宋嬷嬷认真的应是:“娘子放心,奴一定再三嘱咐来人,不过娘子真是有远见,咱们离开京城这些日子,留守的下人日渐懒怠也是正常的,所以顾氏才敢在这个时候跟娘家人和傅娘子接触~”
玲儿嘲讽道:“她以为咱们是傻的,什么事都能用钱办成,只可惜娘子棋高一着,早就看出她不是个安分的人……”
“且让她先蹦跶着吧,等知道了她的阴谋诡计,怕是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她!”
主仆三人露出一致的笑容,甚至有些期待顾氏赶紧出手~过了两日,从京城里传来新的消息,不过这一次的消息并没有揭露真相,反而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
“……顾三郎手头十分宽裕,让顾府其他人看着很是眼红,因此顾三郎吵着要分家,都已经在游说本家亲戚了,看样子是来真的……”
“……咱们的人跟了顾三娘子两天,发现她除了与一般的亲朋好友走动外,还与一位商人的外室有过往来,每一次都是在隔壁的寺院见面,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那外室住在城南的永和坊,是一座两进的普通宅子,守卫的却十分严密,坊内已有武侯,宅子里却日夜都有人巡逻,看着就不寻常……”
“除此之外,再也查不到什么消息了……”
听见这话曹芳蕤满脸失望,但让她心情不安的是,这些事听着很普通,但仔细一想好像都透露着异样,她对宋嬷嬷道:“比起顾府其他人,顾三郎的确像个正常人,这也是当初郎君为了顾氏的体面,给顾三郎安排了份漕运的差事,但之后顾三郎嫌弃漕运里捞不到钱,就拍拍手走人了,跑去跟人做酒醋生意~”
“估计他是真的做生意的料子,手头有了钱才有底气敢提出分家。”
“酒醋的生意利润庞大是事实,连京城里那些王公贵族也想啃一口,现在想想,顾府那样的破落户,顾三郎从哪里寻得门路赚到钱的?”
“还有,与顾三娘来往的那个外室,金屋藏娇也不用这么严防死守吧,除非那外室的姘头身份不一般,知道是谁吗?”
宋嬷嬷遗憾的摇头,“若是知道就好了,可能娘子猜的不错,要么那姘头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不愿让人知道他的风流韵事,要么就是那外室的存在只是个幌子~”
曹芳蕤微怔,“此话何解?”
宋嬷嬷温声解释道:“娘子年轻,很多事都不知道,奴活到这个岁数,听过的见过的也不少,从前就有一位国公府的郎君,家有娇妻美妾,还是在外置了一房外室……”
“外人只当他个多情种子,后来他娘子忍无可忍带人打上门去,才知道那国色天香的外室不过是个幌子,那宅子里真正藏的是两个伎人!”
伎人一般都是男的……
曹芳蕤冰清玉洁的一个女儿家,父母是断断不会让她知道这种事的,就是有下人多嘴,也会被立刻赶出府去,因此她乍然听宋嬷嬷讲的这个故事,还真是长了见识。
“娘子,奴的意思是,那宅子看守严密,也有可能就是有人用外室的存在来掩盖真相,只要知道那姘头是谁,便能知道顾三娘子在打算些什么~”
虽然不一定跟顾氏有关,可在这个时候,宁可多加小心也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曹芳蕤犹豫着点点头,心里却越发信了那商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凭燕王府的探子,居然还查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丈夫,下意识她觉得,若丈夫知道了,说不定会对顾氏手软。
说她别有居心也好,这一次,她再也不能容忍顾七娘在府里兴风作浪,横亘在她和丈夫之间了。
然而一直到陛下启程返京后,曹芳蕤派出去的探子才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
燕王府正院的内室里,曹芳蕤听了宋嬷嬷的回禀,震惊的把手里的茶盏都摔了。
“娘子烫着没!”
宋嬷嬷和玲儿忙上前跪在地上擦拭曹芳蕤的裙摆,又命人进来处理地上的狼藉。
曹芳蕤顾不上这些,只严肃着脸拉着宋嬷嬷问:“那商人的宅子里,果真有一位姓傅的娘子?”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七娘盒饭进程: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