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斌来到位于镇边一排平房宿舍的金晓华家时(从前白天他来过),金晓华正坐在床边上等。肖斌问他欠条在那儿,金晓华故意不说话,肖斌过去一把把金晓华拽过来,站在那儿就掏出自己的那玩意儿抵住金晓华的下身,金晓华推挡着,不过好像也不是执意不肯,这一下肖斌更来劲了,用力抵着金晓华,正待解开金晓华穿得紧绷绷的牛仔裤时,卜云生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了。肖斌见到卜云生突然出现,一下子就软了,那玩意也忘了收进去,抱着头就蹲下去了。
卜云生一边高声叫着,一边满屋子去找菜刀,扬言把肖斌那个骚玩意剁了,肖斌这才想起把那玩意塞进裤子,他自己也悔得跟什么似的,将脑袋伸到卜云生面前,闭上眼睛说:“你剁吧,把我这个不是人养的东西剁了吧!”
卜云生倒不剁了,坐在凳子上喘气,过了一会儿,大家都稍微平静一点了,卜云生便把菜刀一扔,开始用和以前差不多的腔调与肖斌谈条件。
原来的那张条子确实给卜云生自己弄没了,肖斌跟他要时他也想过还给肖斌,但找了几次没找到,也就回肖斌说已经给了他肖斌了。前几天卜云生在外面一下子又输了四千元,他想来想去没处弄钱填上这个空塘,就想出这个类似苦肉计的办法。金晓华听肖斌说过欠条没要到,她也曾硬着劲开口代肖斌向丈夫要过一回,卜云生当时没说给还是不给,只说再找找看,直到昨天才说条子早没了,他赌钱又空下四千,打算把肖斌骗到家里来,到时当场逮住他,再让肖斌往外吐钱。或者她金晓华有其他办法,替他到别处弄四千元来,再不行直接向肖斌借四千元也行,反正她和肖斌也有过不一般的关系。
卜云生说话间,甚至言语含混地暗示,如果金晓华照他的法子做了,他多少可以原谅一些她和肖斌过去的事,今后在她和肖斌的关系问题上,他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些。金晓华听了丈夫的话以后又气又恨又羞,可想来想去也没其他办法。她知道肖斌给了卜云生一万(均让丈夫吃喝玩赌掉了),已经没钱,再跟他借没法借,也没法开口,要开口只能是按照卜云生的办法连骗带敲诈,只有这个办法。她想了半天,最后依了卜云生。就说她丈夫出差了,留下条子让肖斌来取。其实今天整个下午卜云生都在家,肖斌来以后他就一直躲在屋子一角的塑料布后头。果然肖斌晕头晕脑地上了当,看到丈夫拿着个刀对着肖斌凶神恶煞的样子,金晓华在一边直想哭。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卜云生说也不动刀子剁肖斌了,他说那样是犯法,他给肖斌两个选择,要不脱了裤子光屁股走回去,要不跟他上派出所处理。肖斌没法,只好又写下四千元的欠条交给卜云生,还在上面按了手印。
肖斌和卜云生约好在纸浆厂后门口等,两人晚上一起到上会镇肖斌的一个朋友那儿去拿钱。
自从肖斌当场被卜云生抓到,虽然卜云生心里最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但见了肖斌的面还是哼哼叽叽地说他吃亏了,让肖斌便宜占大了。到他们二人又见面的这个晚上,这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肖斌好不容易东拼西凑给卜云生拿去三千二百元,还剩八百,他实在是没钱了。一而再,再而三,肖斌不知道怎么才能还完自己造的孽债,不仅如此,更要命的是,在这陆陆续续给卜云生送去三千多元的两个月里,他小子鬼使神差,不,是色使欲差,竟然又和金晓华搞了几次(他真怀疑自己这么骚,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明明没钱,却偏偏还要去碰这个沾了蜜的马蜂窝),有一次是车间后面的黄杨树丛里,有两次居然又跑到金晓华家去了(卜云生真的出差去了)。这几次也不能全怪肖斌太骚,控制不住。
金晓华也有责任,她感到两个月前她和丈夫合谋将肖斌骗到家里来,挺对不起肖斌的,总想着补偿一下肖斌,所以只要肖斌约她,她一点儿也不推,马上就答应,有一次竟是她主动约肖斌的,而且也不忸怩,似乎有意要让肖斌尽兴,这一来弄得肖斌格外云里雾里,上班也没心事。只要金晓华在他眼前一晃,他就魂不守舍。他也清楚他没法再写欠条,再写欠条等于叫他死。那卜云生好像对他和金晓华的事了如指掌,挺邪乎地对他说:“好啊,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啊!行啊,只要你给得起钱,你小子就尽管吃!”再问金晓华,谁知金晓华说她又向卜云生坦白过了。急得肖斌直跳脚,但卜云生倒没再拿刀来追他,也没再逼他写欠条。他知道肖斌是鬼附上身改不了,就像他好赌一样,他干脆让金晓华跟肖斌说,如果他肖斌实在憋不住要和她在一起,就让他按月送三千块来。他也不管了,只要不让他看见,反正肖斌欠他的钱这辈子也还不完,他也不跟他肖斌一笔笔算细账了。
“这个畜生。”金晓华说。肖斌听了金晓华的转述以后好一会儿没说话,卜云生不管他和金晓华的事倒是好事,可要他每个月交税似的交三千块,这钱从哪儿来呀?每月连工资加游戏机店赚的钱,也没三千哪,更何况先前为了给卜云生钱,他还借了别人的钱没还。
肖斌想了几天,决定约卜云生出来一下,说是到朋友那儿拿八百元给他,先还完上一次的欠债。晚上八点肖斌骑着摩托到纸浆厂后门口时,卜云生已经缩着脖子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了。两个人没说话点了一下头,卜云生就跨上肖斌的春兰摩托后座,和肖斌一起往上会镇方向去。卜云生对肖斌晚上约他出来(肖斌说他朋友八点以后才在家),而且是去远郊的镇子上,心里有点疑惑。金晓华上晚班不在家,卜云生临走时从厨房带了一把菜刀揣在怀里,以防不测,快出门了,还不放心,怕他万一出了事,别人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又在饭桌上给金晓华留了个条,告诉她到肖斌那儿去了,要是他夜里不回来,让金晓华立刻去报警。
去上会的路是小路,如果从大路走要二十多公里,所以肖斌带着卜云生从小路走,卜云生也没作声,一般从纸浆厂往上会去的人都是从小路走。虽然如此,但是卜云生的心里还是直犯嘀咕,而且他发现肖斌今天的神色有点不对,不太像以往见到他时总像理亏似的,一副畏怯的样子。再加上小路两边都是连绵不断的山丘,深秋的风吹过山上的松柏,发出让人心颤的呼啸声,卜云生几次想让肖斌停车,改日再去上会,可发现肖斌丝毫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朝前开,就忍着没开口,再想想肖斌能这么爽快答应给他钱也不容易(以往总是推,或是做出一副可怜相),所以还是硬挺着不吱声。他一手紧抓住肖斌,一手下意识地握住插在裤带上的菜刀。假如肖斌要起了什么歹念的话,动手打,他肯定不是肖斌的对手,但菜刀兴许能派上用场。卜云生正这么胡乱想着,肖斌来了个急刹车,把车停住了,卜云生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紧攥刀把,声音打颤:“你……你要干什么?”
肖斌不由得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挺畅快,至少他很少在卜云生面前笑得这么畅快。他把车架好,笑着把手伸到裤裆里:“不干什么。小便。”
卜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仍警惕地坐在车架上不下来。
小路两边是一片茶园,四周黑黝黝的,一簇簇的茶树,就像一个个埋葬人的坟包,看着让人心寒。
肖斌小完便仍没要走的意思,他让卜云生过去抽支烟。
“快走吧。”卜云生小心地催道。
“不急,还早呢。”肖斌竟掏出烟来顾自在路边抽了起来。卜云生又不敢强劝,只好坐在车架上看肖斌抽烟,烟头在黑暗中一亮一灭。
过了好一会儿,肖斌掐灭烟头忽然对卜云生说:“钱我已经带来了。”
卜云生觉得很意外,说好了到肖斌朋友那儿拿钱的,怎么忽然又有钱了?肖斌到底搞什么名堂?卜云生从没见肖斌像今天这样怪异,千万别是肖斌真的起了歹心,这荒郊野外的。
“那……那就给我吧。”卜云生说。
肖斌逼近卜云生,他的眼睛死盯着卜云生,死盯着像要冒出火来,说:“给你可以,不过你得保证今后不再跟我要钱了。”
卜云生的手心都快捏出汗来了,他回肖斌说:“我……可以不再跟你要钱,可你能保证不跟我老婆来往吗?”
肖斌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可以保证。”
“行。”卜云生答应了,他知道,这时候不答应也得答应,甚至肖斌是不是给他八百元都不重要了。
肖斌没话了,他掏出用报纸包好的八百元递到卜云生的手上,卜云生先还不接,肖斌一松手,卜云生赶紧接着。
肖斌侧身跨上摩托,没招呼卜云生坐稳就调转车头往回开。
肖斌把卜云生送到卜云生家的街口,随后就径直到厂里来找上夜班的金晓华,他找金晓华并不是要怎么样金晓华,而是要亲口告诉金晓华,或者说向金晓华宣布他肖斌再也不会和她有什么来往,再不会搞她了,而她丈夫也向他保证,只要肖斌不和她来往,他卜云生也不会再向他要钱了,风流账到今晚为止。
肖斌到厂里看到金晓华在车间里抄报表,他没进去,他在外面打手机给金晓华,让她到老地方——厂单身宿舍后面废弃的化浆釜那儿。金晓华接到电话说她正要找他,说她先前打了好几个电话回家,卜云生都不在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因为她听肖斌说过这两天要找卜云生一下,听那口气,好像含有不祥之兆。肖斌说没出什么事,不过他说正要告诉她和她老公有关的事,让她出来一下。金晓华稍稍松了一口气,答应了。
打完电话肖斌就到老地方去等,等了一个小时,外面冷得够呛,他只好钻到旁边废弃的化浆釜的釜穹里,听到金晓华轻声在喊,才知道金晓华来了。他让金晓华也钻到化浆釜里来,金晓华略作犹豫,便钻了进来,金晓华钻进来以后,一股女人不可抗拒的气息扑面而来,肖斌已经忘了要跟着金晓华说什么,一把将金晓华抱住,金晓华也乘势钻入肖斌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肖斌才想起要和金晓华说什么,不过又不知怎么说好。倒是金晓华先开口问他,晚上是不是和她丈夫在一起的。肖斌本不想说,后来支支吾吾还是点头承认了,但没说他用摩托车带着卜云生去上会,半途又回来了,他怕引起金晓华的怀疑。
金晓华问肖斌是不是约卜云生出去了,他约卜云生干什么去了。他们这三个人这数个月来形成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关系,挺黏糊,挺窝囊,又挺让人窝火的。
“他又敲你钱了?”金晓华追问
“……没有。”肖斌还想遮掩。
“不要瞒了。”金晓华说。
“是……是还他钱。”肖斌支吾地说。
“还什么钱?”金晓华问
“不是上一次还欠八百元?”肖斌说。
金晓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已经保证过了,他也保证过了。”肖斌说。
“保证什么?”金晓华问。
“保证今后不再跟你来往了,他也不再跟我要钱了。”肖斌回答说。
金晓华听了肖斌的话多少觉得有点意外,便问:“你做得到吗?”
“做,做得到。”肖斌含含糊糊,显得底气不足地说。
“也好,省得他老找来敲你的钱。”金晓华说。
两人沉默着,锈蚀的化浆釜是很黑,某种诱人的东西在黑暗中散发,肖斌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他伸手抚摸金晓华的身体,金晓华没有动弹,听由肖斌摆弄,这不知是因为说了要不再来往,还是金晓华又刻意对肖斌补偿。总之金晓华不仅没有拒绝肖斌,反而竭力迎合肖斌,任由肖斌扒开她的衣裤,甚至还没等肖斌抵她,竟主动将肖斌的东西塞进自己身体。而肖斌则心里一边后悔又干这事,一边随着金晓华越来越快的缠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将金晓华死死抵在锈蚀的钢板上,反复揉搓,在最紧要的那一刹那间,他意识到:他离不开金晓华。
金晓华穿好衣服,整理了一下头发,人站在废化浆釜口,外面的光亮照着她,正好形成一个剪影。看着那个剪影,肖斌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金晓华没讲话,她以为过去的事都完结了,因而反倒显得挺坦然,一点儿没注意到肖斌在想什么(光线太黑,连肖斌的面孔也看不清)。她让肖斌帮她扣一下乳罩后面的搭扣,肖斌答应了,不过却悄悄摸出大头钳工锤(刚才去上会的途中他摸过好几回),他稍稍打量了一下金晓华的背影,照着金晓华的头颅狠狠地砸下去,金晓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瘫软在地。肖斌还怕她不死,又砸了十几锤,而后便匆匆遮盖了一下尸体逃走了。
当晚下大夜班的时间过后,卜云生见金晓华还没回家,就打电话到厂里去问,厂里说金晓华早就走了。再打电话到别处去问,也都说没见金晓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