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在课堂上提出的问题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要认真听过课的人绝对能够轻轻松松的回答而获得全班雷鸣般的掌声。这实际上是一种盲目的崇拜和赞扬而并非一种讥诮的方式,至少在我看来,那时的小学生的心里状态就是这样,单纯胜过复杂,善良胜过狡诈。这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也是我心中始终相信并且将永远铭记的。
有时候见他被班主任突然抽起来回答问题而回答不出来而陷入窘迫时,我心里着实有些不忍,便会在背后小声地告诉他。如果他大声说出来倒也可以赢得一片赞扬和掌声,但是不知道是被老师打击惯了还是因为底气不足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回答问题时音量的分贝依然没有提高,还是小得只有前后桌才勉强听得见。当他坐下后我便会迫不及待地埋怨道:“我都给你说出来了,你怎么不说呢?”
“我说了啊,她在故意装聋!”颜龙白了班主任一眼后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咋不说大声点,声音那么小,谁听得见哦!”我依然不依不挠地埋怨。
“没必要。”颜龙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神色间一片漠然。“她爱听就听,不听就算了。”
我无法继续接下去,更不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劝诫的话,这些道理他们听了不下千百次,作为箴言的魅力和影响力,他们或许会被感动一两次,但是次数一多,就变成了废话,如果好话变成了废话,不说也罢。所以,作为当时的好学生的我从来不会自作聪明地劝诫一些差生应该改掉他们的缺点从而抛弃顽劣的心态将全副精力投入到学习当中,以便对得起自己的父母、对得起老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些话被老师一代代传承下来用于教育学生直到我们长大成人拥有了独立的思辨能力之后也仍然如汽车马达的轰鸣声一样时不时地在某一个时间段乍然奏响在我们的耳畔,“努力学习”这激励人心的箴言,这不可置疑的金科玉律,成了我们一生所遵守所持衡的人生准则和人生信条。一切看似井井有条,毫无瑕疵,和谐美满,于是我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被循循善诱,像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最终期待成为祖国的栋梁。我们就像虔诚的信徒,每天盘膝佛前,伴着笃笃不绝的木鱼声,静静聆听着住持的禅言。于是我们都成了和尚和尼姑,每天只管念经打坐,其它的事情一概抛到脑后,只要上课认真考试考得好,你就是一个好和尚,好尼姑,反之,你就是二不挂五的“歪火药”,拖全班的后腿,丢全班的脸。于是这种人的出镜率之高,几乎每天都要受到班主任或各科老师的提名“称赞”,而且还被当做范本或教材,不过一切都是反的,他们只不过是被老师权且充做了威吓全班,树立高大、威严形象的一种手段,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权利欲。
颜龙在无意识中通过内心深处而隐隐生出的一种反抗和蔑视班主任的态度,这无形当中给
了学校相关领导一招有力的斫击,而那些在背地里暗暗咒或嗤之以鼻的反抗者们无疑是学生当中最真实最纯良的心态的身临其境的最有效的反应。即使这些反应在校领导看来无疑是一种幼稚可笑甚至不值一提不自量力的愚蠢或不安分的反应,但是无论如何,这些现象已在大部分学生当中引起了共鸣甚至爆发了相当强大的反响,它不仅在那些“坏学生”当中引起扩张,也在“好学生”当中激起了碰撞,引起了反思。于是有更多的“好学生”也纷纷加入这样的行列,开始表现出对老师和领导的种种不满。不过这种现象在小学生当中并不十分严重,至少在我的记忆中,在我所亲身经历的小学的六年里,我并没有经历过更多的或者更夸张的体验,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无非是我当时的学习成绩优异并且上课认真考试成绩瞩目,第二个原因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汪雅琴是一个相貌姣好、性格比较温和的女老师,这种老师本身就是一种抚慰剂,如春天的霡霂一般滋润着学生特别是男孩子们的心田,只要她不做出过份欺压学生的事情,她保存在男生心目中的形象一直都是良好而持久的,即使有个别冥顽不化和极端叛逆的学生,那也是在少数,他们是属于遨游于规则之外甚至唾弃规则的独行侠或异端类,他们无法影响大众的价值抉择,更不能影响学生自主判断能力,他们会被人嘲笑甚至会被羞辱,严重者甚至会被殴打、驱赶以至于维护心目中的圣母的形象,那么这种老师之于学生心目中的分量无疑是重要甚至以达到超越人世间正常的高度。这种人就属于盲目崇拜盲目迷信的教条主义者,他们不许你侮辱老师甚至指摘老师的种种不是,这种人一般在“好学生”中间产生,也有可能在“坏学生”中间产生。无论如何,这种学生是有的。所幸的是,拥有这种思想的学生人数也在少数,而大部分人则处于一种墙头草两边倒的状态,既不会盲目迷信地崇拜某位老师,也不会将肆无忌惮莫名其妙地指责和斥骂老师的种种不是以求得到周围的呼应或苟同。这种人毕竟占主流,而我就是趋于这种主流思想的人,即使我那个时候是受到各科老师表扬的好学生,是起到正确模范导向作用的人。
我不认为我能有什么作用,每当我受到表扬的时候嘴角就会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骄傲的笑,心下也会沾沾自喜并且会感到巨大的满足和一种无以言说的快慰。而这种感觉的获得我那时常常认为是自身的优越感而非老师的传授和宣扬。学校里,“好学生”的标准是好的学习成绩,因此,“好学生”不是包装或者宣扬出来的。他们是每一次考卷上分数切实的反应,老师不过是承载或者传递他们的获得的功劳罢了。这种观点我会长期持有,以至于什么教师节之类的活动我都不会因为心怀感激而去给老师送什么特别昂贵的礼物。我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闲钱。说实话,学生自己做的贺卡对于老师来说根本不
会在意,也不会放在心上,很可能在他们回家的半路上就将它们一股脑儿丢进了垃圾桶,而很多固执的学生还会傻傻的以为老师会将自己贺卡好好珍藏起来一辈子都不会丢掉。这种学生天真得有些可爱以至于我竟然无法狠下心来对他们冷嘲热讽。不过我依然会说一下,当我们静下来仔细揣摩揣摩就会明白。贺卡对于老师们来说至多只能算是一种徒有其表的形式主义的委婉的曲线称赞,这中间的形式主义占据了大部分内容以至于我们大多数人只能言不由衷的盲目跟风,这种亦步亦趋的做法无非是心理上的趋之若鹜,为了减轻心理上倏忽衍生的罪衍便或多或少的做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近乎谄媚的举动。这种现象在时隔多年以后的我慢慢回想起来也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在那个时候,每逢教师节来临,好学生送给老师的礼物不甚珍贵也毫不新鲜更不值钱,大多都是贺卡之类的毫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包括我在内,也只是随便买了一张贺卡再拿起笔恭敬而端庄又虔诚地写下了祝福老师感激老师之类的毫无新意的话,即使如此,在那些贺卡上依然倾注了我的真心实意的情愫而绝无半点矫揉造作。我以为老师会很感动。但实际情况却与预想截然不同。不仅没有感动反而让我们不要再送贺卡之类毫无用处的东西,也不想看贺卡上写的那些冠冕堂皇催人泪下的漂亮话。相比之下,那些差生就做得好得多,因为成绩差作文不好,所以他们也懒得写一些消耗脑细胞后苦苦思忖的千篇一律的文字(最重要的一点是随便写一句话也会出现错别字和语病泛滥的情况,这种情况涉及到面子问题,故他们不愿意书写),干脆直截了当代之以金钱所能换来的各种实用品而作为教师节的礼物敬献上去。有送月饼的,有送茶具的,有送酒的,有送土特产的,甚至还有送衣服的,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当然,这不一定代表的是差生的心意,但至少代表了差生家长们的心意。他们的心意同气连枝不谋而合,讪笑着将一堆堆礼物堆到老师面前然后紧紧握住老师的手点头哈腰地说道:“我那孩子,不太听话,成绩也不好,还望老师多多关照,多多关照……”言下之意无需再阐释,就是希望老师能看到自己赠送的颇有价值的礼物上面多多重视一下自己的孩子。这种情况,老师也只能满脸微笑地顺水推舟的回答:“一定,一定……”
那老师在收了礼物之后是否会对这些差生格外关照呢?那倒不一定。因为差生毕竟是差生,他们并不会顾忌老师的感受而改变自己随心所欲的洒脱和肆无忌惮地闯祸和违纪,好好学习,认认真真地听课,考试成绩从此一路上扬。或许老师可能会看在其父母所受恩惠的份上放过这些差生一两次,但是次数多了也依然不能容忍。这方面,班主任汪雅琴会公开对犯错的学生进行教诲和批评而很少给他们留情面。最有力能佐证这样的例子的事件就是“偷钱门”事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