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得先前那巷尾处的破屋前, 现在门外听了会儿动静。听来听去,也不外是那女人和小童咒骂岳阳子的恶毒声音。焦先听不过耳,便要上前去砸破门救岳阳子脱离苦海。游风行仍是拉住他, 不许他擅自行动分毫。
焦先不满道:“他是你师伯哟, 你看得过眼?”
游风行不答话, 将焦先一把推开, 径直上前一脚踢开了那两扇破门。这一脚动静十分之大, 以致门楣洞开之后,只见岳阳子的女儿和外孙都傻愣愣的看着门口这位不速之客。岳阳子正两腿摊开坐在院中,看来是被人推倒跌坐在地所致。他的女儿和外孙疑惑的看着游风行和焦先, 那村妇回过神来,当先怒喝一句:“你是哪里来的?干啥子踢坏我家的门?!我给你说, 不赔不得行, 老娘不是好惹的!”
岳阳子想来是跌坐在地, 伤了筋骨,不便动弹, 才由得游风行把他抱起来,嘴里却不停喊着:“我不走!我不走啊!你干什么你这个坏小子?!”须发皆白的脑袋还在游风行肩头蹭来蹭去。
游风行哪里听他叫唤,脚下不停半分,只说道:“不走不行。”他背上被岳阳子捶了好几拳,吃痛不小, 哼也不哼一声。
只见那妇人拦住他:“你把我老汉儿弄哪里去?”
游风行淡淡道:“难为你还晓得, 他是你老汉儿?”
“我老汉儿我咋晓不得?你要把他弄哪里去?”这妇人拦在当前, 不让分毫, 活脱脱一副泼相。
焦先迎上前来, 怒气冲冲道:“我们要带他去享福!龟儿再呆在你这里,恐怕活不成了!”
那妇女见游风行和焦先是非带岳阳子走不可, 两眼一转,忽然坐在门槛处,大声叫嚷:“我告诉你,这可是我老汉儿!要想带他走,没那么容易,除非...”
“除非啥子?”焦先十分不耐烦,他早想一拳打扁这女人,懒得与她废话。
那妇人倚在门槛处把住门,得意洋洋的笑道:“除非给我十两银子!”
“啥子?你说啥子?”焦先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个泼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恶妇重又说道:“十两银子!听清没得?”她两只手掌摊开举起,在游风行和焦先眼前晃动着十根手指,“不然今天你们就别想带他出这个门!”
焦先一步上前,浑身气得发抖,颤着手指指了指这个恶妇,忽然道:“五两!”
那恶妇一马当先,当下还道:“八两,一口价。一分不再少了!”
焦先还想还价,游风行一脚踢到他腰上。他缩了缩头,扔出八两碎银子到地上。那恶妇捡了银子,不情不愿的挪开,让了路。
游风行抱着高瘦干枯的岳阳子出了门,只觉师伯靠在他肩头,滑落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衣衫。游风行心里一阵雾气蒙蒙,眼睛也湿了。待把岳阳子放置在马车上,拿了买来的苞谷粑给他吃之后,不一会儿他便睡着了。
焦先和游风行两人坐在车前,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都不知说些什么好,便边赶马边看沿途两边的风景。马跑了半晌,游风行突然开口道:“我小的时候,师伯抱过我的。那时候他好高大哟,不像我师傅那么瘦精精的。我那时候还想过,我啥子时候能长师伯这么高大呢?他现在...”他喉头一阵哽咽。
焦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们以后好好服侍他老人家,比啥子都强。”
游风行转动手腕,鞭子轻轻落到老马背上。经这一碰,老马加快步子,勉力往城里跑去。
太阳正艳艳的挂在当空,晒得人脊背上热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