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馆门口跟往常一样, 排了不少的人拿着号等着看诊。如今正是春游好时节,好些大夫都告了假陪同家人出游,搞得人手不够, 人人忙得焦头烂额。毕节是主管大夫, 平日里都是忙前忙后的照料一应事务, 这几天也分不开身, 只顾忙着坐诊。
见游风行带着落翡一回来, 毕节赶忙迎上来:“哎哟师父您可回来了,这儿有个重症病人咱们都看不下来,轻易不敢用药, 您赶紧给看看,瞧着就要没气儿了。”
“哪儿呢?我看看。”游风行急急忙忙跟着毕节进到内诊室, 顾不上管落翡。落翡气哼哼的甩开他的手, 径直回内院了。
毕节忙问道:“咱们小姐这是怎么了?今天跟您出去的时候不还挺高兴的吗?逛了半天花市, 什么花儿也没买?”
游风行摆了摆手:“别管她,又使小性子呢。赶紧说说这病人, 送来多长时间啦?”他掀开帘子,一间小小的斗室里正有个面色发黑的中年男子躺在榻上,旁边一个形容憔悴的妇人兀自拿袖子抹眼泪。
毕节轻轻道:“两个时辰了。说是自己在家里喝了□□想自杀,没死过去就给送来了。一直不见您回来,专治这个的朱师弟又告假了, 我们这几个谁都不敢随便下药, 只好等着您。”
“赶紧的, 取银针。”游风行掰开男子紧咬的牙关, 牙床已然开始发白。他一迭声的吩咐毕节, 毕节忙得直像打转的陀螺。其他大夫都在坐堂,百十个的病人等着看, 毕节只好又招呼了下一辈的学徒们忙活。年轻人们端了大盆的冷热清水不断进出,由毕节指挥着干着干那,瞧见师爷游风行的时候都紧张不已,生怕迈错一个步子。
诊室忙得一团糟,落翡一个人回了后院,闷闷不乐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寻常小姐房间都在西厢,她却偏偏选了东厢住,不晓得是怎么想的。
刚踏进垂花门,落翡就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坐在她房门前的扶栏上。她募的站住步子,却立马跑过去跳到那站起来迎着她的人身上,搂住脖子不肯放。
“你怎么来啦?”落翡嘻嘻笑道。
这人拍拍她的背:“我叫人送了信来,你没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我爹给我看了。”落翡扁了扁嘴,“就是一不高兴,就给忘了。”
她被放到扶栏上:“怎么不高兴了?刚才老远就看你嘟着嘴,是不是哪个混小子欺负你了?”
“哼,”落翡低了头一脸闷闷不乐,“还不是我爹?他今天领我去花市,光给我买了堆破烂桃花,一点不上眼。我看上一盆牡丹,他偏跟人家掌柜抬杠,结果人家就刁难,非要他连花梨凳也一起买了来。他却就是不肯买,可我真想要那花呀。”说着她两眼一眨巴,睫毛忽闪忽闪就似要落泪。
“真的?”男子闻言笑了起来,“他还是这臭脾气,嘴里蹦不出好听的来。以前年轻的时候,他还算和气,现在越老越不肯让步了。”
落翡依旧捧了脸,兀自生气。
“这时节的牡丹花,想来珍稀得紧。我们落翡一贯要与他人不同,所以就想要这花来,是不是?”男子笑着问道。
落翡点了点头,伸手去摸他腰带上那一朵白色的小雏菊,低了声道:“这又是谁绣的?跟上次的不一样。”
“这都被你看出来,女孩儿家心思果然细。”男子无奈道,旋即又笑,“我都是到绣庄订单,绣娘那么多,哪条会一样?”
闻言,落翡笑了出来,又沉了声气:“你在那边,”顿了顿,方道,“有女人?”
“谁告诉你的?”男子不问反答。
落翡突然跳到地上,眉眼间一股怒气,恨恨道:“还不是听人说的!你能做就有人能说。”说罢一人走了开去。
男子站在原地愣了愣,继而笑了,摇了摇头。
终于长松了口气,游风行把手伸到学徒端到面前的热水盆里,一股淡淡的药味直钻鼻子,却沁人心脾。接过毕节递来的毛巾擦干手,游风行才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今天宋先生没来?”
毕节也啊了一声,猛地一拍脑袋:“来了来了,师傅您回来之前就来了。我叫人服侍宋先生沐浴休息,这会儿应该还在后院。”说着毕节就招呼过一个学徒去看看宋雪原。
这学徒不一会儿就回转来:“师爷、师父,宋先生不在后院呢,门口坐堂的江师叔说瞧见他先前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呢。”
“是不是要派个人去看看?”毕节赶紧问道。
游风行坐到竹椅上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上次你派了你三师弟手下的小学徒去跟他,差点被他一剑削掉耳朵,后来你三师弟还直跟你发急呢。”
毕节点头附和,毕竟他对三年前那件事还记忆犹新,痛彻体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