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才隐隐注意到是什么在冰棺后发着幽绿色的光芒,轩辕暮没有多想,绕过冰棺,来到胭脂红菊之后,一个被打开的冰匣中赫然盛放着一朵冰菊,正是这冰菊中包含的夜明珠散发出幽绿的光。
这是他才突然记起,这不正是第一次生辰之时,婉儿用了一个时辰为自己做好的冰菊么。此时再见,心中说不出的酸楚。右手伸出,爱怜的抚上冰菊,菊中一丝红芒剧烈闪动了一下,那是轩辕暮未曾注意过的,俯下身来细细观察,才发现居然是一滴血液被直接凝固在了冰菊的一个花瓣中,冰菊是白色,当初唐婉晴雕刻的时候也只是让它形似胭脂红菊,颜色并没有刻意强求。
因此这一滴血液此时在轩辕暮的仔细凝视下显得无处可逃,轩辕暮不知道,当初唐婉晴是在这冰室中用寒光剑将这冰菊雕刻而成的,寒光剑之锋利是出了名的,雕刻的时候稍稍走神的唐婉晴不小心被剑锋割伤了手,大部分血液被清理掉,只剩这一滴血色被冰冻住,永远封存在了这寒冰之中。
两人曾不止一次看过这冰菊,只是当时轩辕暮的精力尽在唐婉晴身上,对着冰菊便关注极少了。隐隐中似乎唐婉晴的幻影又出现在了眼前,浅笑嫣然之间对他讲道:“若是有心,处处皆有美景。”
讲完此语,唐婉晴的幻影又再次消失了。
轩辕暮轻轻一笑,婉儿,你的话,我记下了。
或许是那丝血液的缘故让他的婉儿将他引到这里,又或许是孤独双剑的特殊感应,总之他会听进唐婉晴的话,不论是真实还是幻象。
许久她才从冰室出来,刚刚现身,便唤了内卫,“从今日起这冰室着几个人轮流看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更不能破坏这冰室中的一样东西,明白了吗?”
“是。”
轩辕暮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一直等在原地的颜儿有些着急,正四处寻着,听到冰室这边有动静便赶了来,皇上果然在这里,看到皇上平安无事,颜儿也松了口气。
刚想上前去,严公公却半路插了过来,说太后请皇上往祥荣宫一趟,颜儿本想前去请罪,但看皇上眉眼间舒畅了许多,便知皇上不甚介意,再次回栖凤宫做自己的事了。
秋日的祥荣宫并非一副落败景象,却是处处生花,各式各样的菊花开满了一院,甚是繁华。轩辕暮知道母后平时什么花草不爱,偏爱这傲霜秋菊,便也由着母后,今日一见果真是心情好了许多。
不论婉儿的幻影此时出现有何用意,一切都是希望他心情好转,如今他也不负所望,心情渐渐明朗了起来。连今日得知她与迟语墨会过面的事也想的通透了,心中释然,只要婉儿请愿即便与迟语墨极尽恩爱,即便作为旁观者他是如此痛苦,心中也绝无半句怨言。
严公公看着皇上盯着这满院菊花愣了神,怕太后娘娘等得急了,便轻声唤了唤,轩辕暮也不生气,直入祥荣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近日可好?”轩辕暮向太后行礼,太后唤他起身到自己身边坐下。
让一旁的宫女沏了茶递上来,轩辕暮看着今日慈眉善目的母后,心中有些不安,预感到会有什么事发生,果不其然,这茶轩辕暮恐怕此生都不能忘记,正是长月与母后联手陷害自己的当日给自己递上来的茶。轩辕暮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色也比起初进祥荣宫时差了许多,“若儿臣记得不错,这茶的便换做‘桃花荷露茶’吧。”
太后却是笑逐颜开,“正是,没想到皇儿还记得,看来皇儿对月妃也并非无半分情谊可言啊。”
轩辕暮自然是听出了母后的言中之意,恐怕多半是要为长月求情了。不出轩辕暮所料,太后开口便道:“月妃也并没犯下什么错,要说错也只是没保护好皇子,不过让她失去一个孩子,皇儿多少也是有些责任的。”
“母后!”轩辕暮一声厉喝过后自己也知道失了礼,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对太后道:“母后,你究竟想说什么?”
太后知道自己这儿子的脾气,恐怕再不说他便要起身走人,不给她半分说出口的机会了,“母后是想,你是不是也该往暖日阁去几次了,毕竟月儿她没了孩子,最近天气转冷听说又着了凉……”
“好了。”轩辕暮没有心情再听太后继续说下去了,关于长月对唐府做的事他没有证据,自然也不可能与太后理论,可他自己心中却是清楚得很,此事十有八九便是她长月做的,还害得婉儿对他心生怨恨,毅然离宫,若不是唐府一事已让婉儿心死,她如何能下定决心带着身孕出逃,轩辕暮心中又怎能不恨。
“母后若是有这些时间不防多多照顾着自己的身体吧,长月那里便不劳母后费心了,既然是儿臣自己的妃,儿臣自会安排。儿臣今日出来的久了,有些乏,先行回去歇下了。母后保重,儿臣告退。”轩辕暮说的坚决,不容太后有丝毫反驳之机。
太后见儿子要走,忙起身赶上前去,“皇儿,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也不可一日无后啊。母后心知你放不下那唐婉晴,不过既然是她逃走在先,也怨不得你废后在后。母后知道你定然是不肯再立他人为后了,倒不如便成全了月儿,立她为后吧。”
轩辕暮见母后追了上来,自然没有公然驳母后的面子,也随之停了下来。没成想听到的却是如此一般劝他废后的说辞,他静静回转过身,直直望着太后的双目:“那婉儿一事母后打算让儿臣如何交代,儿臣一早便贴出皇榜,永不废后。”
太后以为此事有了转机,心中之事暂且放下,答道:“这个好办,只要再次张贴皇榜,便说皇后突然暴毙而亡,太医全力救治,无奈回天乏力,月妃始终伴君左右,不离不弃,贤良淑德,有母仪天下之风,拟择日立其为后。”
轩辕暮耐心的听太后将话说完,而不作一声,只道太后说完,他才冷冷开口:“昔日对娴妃如此,今日对皇后依旧如此,您可真是我的好母后啊。”说罢,轩辕暮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祥荣宫。
“皇儿……”太后在他身后叫喊不应,无奈只得转身回坐,这一回身似乎让这个昔日呼风唤雨的太后顷刻间老了十岁,连路都有些走不稳妥,若不是一旁的宫女搀扶,恐怕这短短的几步路也成了问题。
她殷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儿子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不惜设计陷害自己最好的姐妹合妃,也正是轩辕清的生母,更不惜下狠手让先皇最宠爱的娴妃和五皇子再无翻身之日,在自己儿子眼里竟还是这般不堪。
她此刻在心底无数遍的责问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若是柳君娴在的话恐怕便会说,这是她今世做多了恶事,老天爷给她降下惩罚了,要她晚年不得安宁。
因果终有报,天地之间始终没有一个恶人会长存不朽。自那天起太后便大病了一场,轩辕暮有些后悔当时自己说的话,终日悉心照料太后的病很快痊愈。病好之后太后便抛却了一切俗事,在祥荣宫后开辟了一块地方改建了佛堂,整日礼佛念经,为朝合祈福,为自己的皇儿祈福。
轩辕暮也从那时方才体悟,母后不也过是个可怜的普通母亲而已,做了错事也需要有人体谅,有人安慰,有人引导。自己的方式太过偏激了,恐怕伤了母后的心,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日轩辕暮离开祥荣宫后,虽心中不快,可对于母后说的长月小产一事,自己终究是有责任的。又想起这许多日子没忘暖日阁去过,心中一生出些许内疚,原本要往御书房的他突然改了方向。
严公公在一旁询问:“皇上这是要?”
“摆驾暖日阁。”
近几日天气骤然变冷,长月因为小产后身子恢复的一直不好,又染上了风寒,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虚弱了。
莺红一直在身边伺候着,碎红也照顾的无微不至,却终究是不见一点好转。越是在长月身边待的时日尝了,碎红就越是同情这个天降公主,半起事来自然也更加尽心尽力。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平静的将近傍晚的深秋,寂静的暖日阁内能再次响起那么一声“皇上驾到”。起初连碎红都以为是听错了,可随着脚步声渐进,谁都没曾想到已经几个月没有露面的轩辕暮就那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皇上万福。”宫女们跪了一地,只有长月呆呆坐立在床上,有些苍白的嘴唇微启。她不敢去想这个让她日思夜想的男子就这么又凭空出现了,毫无一丝缘由的。
严公公看月妃愣在床上不下来请安,忙向她使眼色,无奈月妃早已将全部视线集中在了轩辕暮身上,不肯移开分毫。无奈之下,严公公才出声提醒:“月妃娘娘,还不下床行礼。”口气很轻,却足以让长月听的清楚。
长月的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将脸扭转了一个方向,移开了前一刻还不肯脱离轩辕暮的视线。“请恕长月病重,无法起身行礼。”
“无妨,你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
轩辕暮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向长月询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不劳皇上费心,长月并无大碍。”虽然他的询问似乎是出于担心,但长月分明听出了轩辕暮语气中的冰冷,他在怨恨自己,他果然是知道了,即便只是猜测。没错这一切都是我长月做的,你如今没有证据又能耐我何?
父王那里已然快要准备妥当了,只要两国交战,朝合便无胜算。到时候,他轩辕暮不一样是自己的俘虏。那是,她长月就要轩辕暮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成为她永世的玩物。他的一切都会是自己的,包括他轩辕暮的心。